人这一辈子,很难有人能陪你从头走到尾,更多的人,不过与你顺了一段路。我们都要有这种觉悟,才不会太伤心。如果你觉得这个想法会让自己变得无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把他们都装在心里好了,只要闭上眼,他们永远还是最初的模样。可是当你睁开眼,你就要清楚,万事万物都会改变,你不能偏袒、不能妥协,更不要自欺欺人。
陈柏言煞费苦心录了一整晚的视频最终没有公布出来,手机这头,鹿夏再三恳请我劝阻陈柏言这个疯狂的决定。我好说歹说了十分钟,并不停委婉地暗示这不是鹿夏想要看到的,他才作罢。陈柏言是聪明人,挂电话之前他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跟她在一起?”
我不回答,微妙地看着身旁的鹿夏。
“她还好吗?”他又问,这次声音更轻了。
鹿夏无声地点头。
“她很好。”我收了线。
鹿夏脸上的泪水早已消失,如果不是那双红肿的双眼,之前那场压抑不住的痛哭像是不存在。那晚直到我离开,她都没再做任何解释。但我很清楚,她不希望陈柏言插手并非不肯原谅,只是不想让他再卷进事端。我甚至觉得,她从来就没真的恨过陈柏言,她只是爱得太深太苦,才无法说服自己轻易就原谅陈柏言,好像这是对四年漫长等待的一种亵渎。可偏偏刘雯雯闹的这一出,反而加速了他们之间的情感修复,恰恰应证了那句话:患难见真情。
后来我又去找过几次林鹿夏,她的态度简单明确:等。
等到风波过去,等那些自以为是的网友有新的指摘对象,大家自然会忘记这件事。我们还是太天真了,因为藏在黑暗中的复仇者刘雯雯,并没打算就此收手。
几天后,一个名叫“真相中的真相”的爆料帖又出来了,整件事被再次拉入了公众的视线,并呈几何状散播。
匿名的“当事人”再次指出:林鹿夏现在的女儿并非她跟之前的老公所生,她早跟她身边一个叫谢牧的蓝颜知己有一腿,此人是陈柏言的好兄弟,这个孩子其实是他俩的私生女,这也是林鹿夏的前夫陈柏言会倍受打击出逃四年的原因。在一大段煽动性的文字下面还附上几张照片,竟然是一份《亲子鉴定书》,让我震惊的是,那份亲子鉴定书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明显是请了专业人士造假。
帖子被疯转的第二天,又有好事者把“陈年旧事”给翻出来——我跟林鹿夏那张合成裸照,两件事结合起来,一时间所有故事都说得通了,网友们拿出了自己福尔摩斯般的探案头脑以及心系天下的高尚情操,对我和林鹿夏这对“狗男女”进行了更加粗暴的口诛笔伐,一边指出我们的种种罪行加以唾骂,一边借此分析我们的人格、认知、价值观和这个时代的必然联系,后面就更离谱了,居然还有人曝出林鹿夏是整容的假美女,我跟现任女友蔚蓝在一起是贪图她的钱,因为蔚蓝有个很有钱的爸爸,而其实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蔚蓝跟他爸爸上次见面还是在初中时。
如果说,刘雯雯是为了让林鹿夏身败名裂,她成功了。不仅是她,我的名誉和生活也遭到了严重的侵害。不多久,我爸妈和弟弟的照片也出现在了网上被人围观。那几天,我妈老是打电话过来跟我吵,说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没这么丢人过,每天都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骚扰电话,去楼下买个菜都要被一些根本不认识的人指指点点,好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
我无法跟我妈解释这一切,只能含糊其词地让她最近少出门。其实不单是我妈,我自己也变得“做贼心虚”,尽量不在高峰期出门,走在大街上也一直低着头,好像所有人都认识我,都在心里面恶毒地指责我。
那天我在公司加班到深夜,虽然精疲力竭,但还是惯性地掏出手机,这些天我无数次拨打刘雯雯的电话,永远是关机。这一次我也没抱希望,竟然意外地接通了。刘雯雯喂了一声,那么不真实,我唰一声用力挺直了身板。
“都是你干的吧!”我声音沙哑,努力抑制住怒火。
“是。”她一口承认。
“刘雯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我咬牙切齿。
“什么后果?难不成你要找人来杀我呀?来啊,求之不得,我早就生不如死了。”刘雯雯病态地笑着,话锋一转,“但我就是死,也要拖林鹿夏垫背!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滔滔不绝地咒骂着,我不再愤怒,只觉得无比的悲哀。
“刘雯雯,不管你信不信,在打这通电话之前,我心里面始终还当你是朋友……”
“朋友?别笑死人了!你也配!从你害死我妈那天起,我们就不再是朋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打这个电话过来不就是想求我收手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你们通通都应该去死!”
信号断了,只剩下一阵忙音。
我颓坐在沙发上,墙壁上的挂钟咚咚咚地摆动着,像一个充满力量的魔咒,拉拽着我跌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直下坠,直到一只手轻轻放在了我的背上,才将我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