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城的郊区却远比不上市区繁华,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很冷清了。我们在寂静的老旧马路上走了好一阵子,总算找到一家看上去还算靠谱的鱼粉店。这大概也是附近唯一的夜宵店,里头坐满了民工打扮的男人,他们边喝白酒边磕瓜子,对着店里播放的一个香港早期枪战片指指点点。十块钱只够买一碗,因为没座位,老板很抱歉,打包时多送了我们两个鹌鹑蛋。
身无分文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又累又饿地跟一个漂亮女孩蹲在路边分吃一碗打包的鱼粉还是第一次。苏荷不太能吃辣,很快满嘴通红,她不停地在嘴前挥着手,“啊,怎么办?好辣,辣死了。”
“忍着呗,我可没钱买水了。”我幸灾乐祸。
“听说接吻能止辣。”她歪过头,一脸坏笑地凑上来。
“也不瞧瞧你现在这怂样,一嘴辣椒油,谁要亲你啊。”我佯装嫌弃地推开她。
“真的吗?”她瞪大眼睛,胡乱用手背抹了下嘴,“现在呢?有没有好点。”
“现在嘛……像两根横挂着的香肠。”
她不生气,反而痴痴地笑了,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太辣,脸也红了。我忍不住拍拍她的头,也跟着笑了。
我翻着手机通讯录,想找朋友来帮忙。但我又实在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这么晚了还跟苏荷出现在这种偏僻的鬼地方,且身无分文,怎么看都很奇怪。我决定先抽根烟再说,据说大部分病重拖延症患者都始于“先抽根烟再说”这个恶习。
苏荷吃完了鱼粉,托腮数着路边开过的车,突然幽幽地说话了,“其实我不叫苏荷。”
“啊?”我歪过头。
“我从小就被卖给人贩子集团。那里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小孩,我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们叫我26号。不过我算是幸运的,我很懂得乞讨之道,学偷窃也很有天分,所以他们没对我做什么……”
“等等,‘做什么’是什么意思?”我打断。
“弄瞎眼睛弄断腿啊什么的,没用的小孩就让他们更没用,变成残废,这样才能讨到钱……”我一脸惊吓,她见怪不怪地笑了,“你看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吧,里面的人贩子集团有印象吗?小时候我过的就是那种生活,可以说比那还要可怕。
七岁那年我照例出来乞讨,遇见一个心肠很好的流浪歌手,他给了我十块钱,还给我买了一个汉堡。在那之前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我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就哭了。
他说:小妹妹别哭啊,你有名字吗?我摇头,当时他脸上露出很复杂的神色,我猜他是在犹豫要不要带我走,我很小就懂得分辨大人们的眼神。
当他察觉不远处还有几个盯梢的男人时他最终放弃了,他指着街对面的酒吧说:喜欢那两个字吗?我点点头。他说:那两个字叫苏荷,好听吗?我又点点头。然后他再次摸摸我的头:这就是你的名字了,以后你就是有名字的人了。”
苏荷眼中泛着心酸,“我遇见他那天他就在天桥底下唱《THE
ROSE》,当然,我后面才认识这首歌。直到现在每每听到流浪歌手唱这首歌我都会想起他。”她突然又笑了笑,“哎,你不会理解的。
是他给了我名字,就像是给了我新生一样,那些书里面常说的尊严啊人格啊什么的好像一下子全找到了。总之多亏了他,半年后我才有勇气跟另一个小孩一起出逃了。”
我认真地听着,我猜之后肯定还发生了很多事,她的童年注定是我想象不到的坎坷和漂泊,带着电影里才会有的传奇色彩。
可她没有继续讲下去,又变回了平时那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聪明又狡猾的苏荷。
她朝我妩媚地眨了下眼,“对了,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
“其实……”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溢满了泪水,然后她做出一副很惨的样子冲到马路中央,远方一辆私家车已经缓缓开过来。最后关头,她还不忘回头隐秘地朝我做出一个鬼脸,“我想回家时,可是从来都不要钱的。”
《三十六行》播出嘉宾是我、傅林森和汤嘉文那一期的节目,是在一个月后。不得不说,主流媒体的影响力就是大,梦航公司算是小红了一把。这点从我和傅林森瞬间多出一万粉丝的微博就能很好体现。借此东风,公司周边展品在网店上的订单数和全国各大玩具商店里的销售量都有所上涨,其中又以我跟傅林森在节目上表演时用到的秋裤姐妹的手偶娃娃最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