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南。
光是这三个字便足够让我胸口绞痛了,大片海风吹疼了我的眼。有时候,我觉得很多事情是注定的,从我们参与生命这场盛大的掠夺战的那刻起。我们注定会夺走别人的很多东西,也将失去更多东西。比如我此刻的怀念、不舍,以及深藏在泪腺深层的酸楚,都早已经成为了这三个字的仆人。
“你怎么知道她的?”我皱着眉扭过头。
“还记得今年秋天的露营吗?那晚我跟大森坐在湖边聊天,他跟我说的。你也知道,我一看到他就会方寸大乱,偏偏他也是个闷葫芦,我们根本没法交流。可那天很神奇,一聊到你的事他就侃侃而谈,气氛自然而然放松下来。有时候我总觉得他……”她说到这里,斟酌了下措辞,“特别在意你。”
“他不是GAY。”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知道,那不一样。我就觉得,他在意你远远超过朋友的界限。尽管他从没表现出来,所以有时我会特别嫉妒你。”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我跟陆笙南的事?”
“说了很多呢,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分手。我直觉你肯定还有很多事没说。”她来了兴趣,“要不今晚干脆讲完吧。”
“你就那么想听啊?”我有点无奈。
“当然啊,排忧解难我不擅长。但说到拿你不开心的事让自己开心一下我可是一流。”
“滚。”我笑着把烟头弹向海面,漂浮的星光瞬间陨灭。
如今想来,给陆笙南庆生的那晚并没出现什么明显裂痕,但它又确实是所有事情的转折点。半夜匆忙离开时我将手机落在她家,因此五一假之后几天里我跟她都没联系上。
那几天我情绪异常低沉,焦躁又抑郁,还失眠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睁眼盯着房顶的天花板,不停地想着我跟她的以后,我固执地把我们的未来演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我们没有以后。
这让我痛苦,却又感觉到莫名地解脱。
五一假最后一天,我妈难得没出门,在家陪我吃了顿午饭。自从她跟我爸离婚后,她已经很少再有好好做一顿饭的闲情雅致了。我们坐在长方桌的两端,相视无言。过了很久她打破僵局,神色憔悴地夹起一块鸡肉放到我碗里,“明天又要上课吧?”讲话的声调恍惚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嗯。”
“零花钱还够吗?”
“够。”
“妈今天去朋友家玩,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好。”
之后回归沉寂,只剩下轻微的碗筷碰撞声和咀嚼声。很司空见惯的一顿饭,并没有多么惨烈的打击,却让我彻底从自己的幻想中醒来,——这才是我真正的生活啊。然后轻而易举地,我就接受了“我跟陆笙南不会有未来”的结论。
第二天在学校见到她时我变得无所适从。我拿不准要用什么姿态面对她。最终我以问她要手机的理由,主动找她说话。
她抬头冷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
“哦,那可能是路上掉了吧。”我自讨没趣地回到座位。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她也变了,虽然说不出是哪,但确确实实变了。我们之间那股原本热烈燃烧着的火焰无声地熄灭了。
她开始每天上下学都由父亲接送,我们很少再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关系不痛不痒地维系着,不像朋友,不像同学,不像恋人,也不像陌生人,直到现在我都还无法界定那种奇怪又微妙的关系。仿佛彼此都在等待着一个出口,得以让眼下的困局迎刃而解。而在这之前,只能沉闷地煎熬着。
两个月后的暑假,我做了一件事。
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得先介绍另外一个女孩,小央。
小央也是我的同班同学,文静瘦小,扎着不起眼的短马尾,讲话细声细气,就算是被老师点名朗诵课文声音也小得离谱。她的一切都很普通,她自己也对此心知肚明,安静卑微得像个小透明。几乎没有男同学对她感兴趣。忘了说,她还很笨,连一个当红韩国偶像的名字都能搞错,就更别提其他需要很高情商才能参与的八卦话题了,所以她也不招女同学喜欢。
忘记是怎么开始的,她黏上了我,准确说是黏上了以我为首的那一群成天荒废学业无所事事的差生。我们并不讨厌她,谁让她总是很好心地帮大家抄作业呢,也包括美术专业课的作业。作为报答,我们偶尔会带她逃课,去打台球,去网吧,甚至半夜溜出来吃宵夜,再爬到山顶玩一些很刺激的游戏。
最初,几个男生都当她是小屁孩,从没有过非分之想。那时候我们都喜欢A片里那种风情万种的熟女,松岛枫是大家公认的女神。对她这种背个喜羊羊的书包就可以冒充小学生的女孩实在不感冒。后来日子久了大家纯当她是妹妹了,对她也关照有佳。她像只小白兔一样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们没心没肺的照顾,再义无反顾地帮我们抄各种作业。
高一过去后,她慢慢改变了。
通俗点说,她的身体跟心灵都得到了发育。
有一次大家在网吧玩通宵,她也去了。那晚她安静地坐在我旁边,托着腮看着我投入地打游戏,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我偶然侧脸看向她时,她脸居然红了,然后心满意足地笑着说:“卫寻你真厉害。”声音依然很小。
那时我就察觉到了,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