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也必须找到一件事,让它成为我的信念,让我不顾一切地去热爱,去追求,哪怕为此我背井离乡,为此我错过了心爱的女孩。但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是无可替代的,我才没有白来一遭这个世界。”
年叔眼里闪烁着感动的光泽,他率先鼓起掌,起初还很突兀,但很快我跟刘凯希也加入了阵营。关于梦想,关于生命的意义,直到很多年后我都再没听过比这一晚更动听的演讲了,谁会想到,这些话居然来自一个不善言辞的农村大男孩。
掌声过后,米酒煮开了,刘凯希搓着手上去端,被烫得鬼叫起来,年叔找来湿抹布才解决问题。那晚的年叔跟秦大义特别投机,像两个惺惺相惜的兄弟把酒言欢言无不尽。仔细想想,年叔也不算很大,今年三十七,确实可以做秦大义的大哥。
凌晨不到,火堆尽职地燃烧完了自己,化身成鲜红的火炭,依然散发着余温。年叔跟秦大义先回房了,我喝完最后小半碗米酒,刚起身时就被刘凯希喊住。我一愣,意味深长地笑了,又坐了下来。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我说。
“刚他们在,我不好意思说。”刘凯希立刻变了一个人,“先说好啊,我这事就跟你一个人说,你可千万别传出去。”
“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我心虚地拍着胸脯。
“值得怀疑。”
“滚,不说拉倒。”
“说,当然说!再不说我屎都要憋出来了好吗?”他神色兴奋,“其实跟我恋爱的人……是陶子。”
“我操!禽兽啊!她你都不放过。这事要被小乔知道了非弄死你不可!”
“不是,喂、小声点……”刘凯希急了,“你听我说,我们现在已经住一起了。同居!懂吗?你什么时候看我跟女人同居过,我这次可是认真的!”
我仍然惊魂未定,“别告诉我这就是传说的浪子回头?这不科学啊,她好像不是你的菜吧?”
“严格来说,只要是女人都是哥的菜。”刘凯希自嘲地开了个玩笑,不等我骂他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事啊,真是一言难尽。”
根据他混乱且毫无文采的叙述,事情要从我跟傅林森参加《三十六行》的综艺节目那天开始。当晚年叔请全公司同事吃饭,刘凯希也在,他被小乔灌醉,原本是由我跟傅林森送回家的,最终交给了顺路的陶子。可惜陶子没有顺利完成任务,刘凯希在半路突然疯狂呕吐,搞得满车狼藉,司机非常生气,把他们赶下了车。当时他们所在的地方离陶子租的公寓很近,考虑到刘凯希可能还会吐,陶子无奈,只好把他扶回了家。
陶子帮醉醺醺的刘凯希脱下外套,用毛巾替他擦干净脸和上身,才把他扔沙发上。刘凯希醒来时是后半夜,吐过之后他酒醒得差不多了。而那会陶子还没睡,她穿着粉色睡衣,抱着一个龙猫的大抱枕坐在飘窗上,双眼通红地看着窗外发呆,似乎很伤心地大哭过,后来他才知道,她那几天正好处于失恋的悲痛期。
见刘凯希醒了她慌忙起跑去厨房,说给他下碗面。其实不过是想掩饰什么。刘凯希也没拆穿,忙顺着说自己正好很饿。陶子扎起头发,系上围裙,打开了液化气煮水。刘凯希就那么斜靠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的陶子忙碌,看着她调料,打鸡蛋,切葱花。柔软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身影孤单又落寞,像只受伤又倔强的小猫,独自吞咽着委屈,还假装着一切都很好。
“卫寻你有没有过那种冲动?那一瞬间你觉得她特别美,特别有feel,简直是仙女下凡,不对!应该是堕入人间的天使!你愿意为她做一切事情,哪怕是去死。”
我简直被他恶心的比喻打败了,实在忍不住泼冷水:“你丫少美化了,你当时就是纯粹的精虫上脑。”
“就知道你不懂。”他鄙夷地白我一眼,“反正那种感觉很不可思议。我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陶子身体狠狠地颤了一下,但她并没反抗,我知道她那一刻是需要安慰的!她有些僵硬地转过身,低着头,还在小声地啜泣。然后,我什么也没说,情不自禁地,然后我们就……”
“得得得,打住,这一段就跳过吧。”我嫌恶地挥挥手,一想到从此世界又多了一个失足少女就扼腕。
“本来嘛,我也只当玩玩。第二天她还没醒我潇洒地走了。我当时还生怕她会把这事告诉小乔,坏了我泡小乔的计划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他非常严肃地看着我,“之后两天我居然一直忍不住去想她,不是想那种事,而是其他的,想着想着还会莫名其妙地傻笑。后来我实在忍不住就给她打电话了,我本以为她是个敏感又自卑的小姑娘,可她却洒脱地告诉我,那晚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换平时这可是哥的台词啊好么!Shit!我当时就不干了……”
“你真贱!”我不得不说。
“对,我就是贱。她越不在乎,我就越在乎。后来我就展开疯狂的攻势,糖衣炮弹、电话粥、各种穷追不舍。我这辈子还没这么死心塌地追过一个女孩呢!为了她我还跟父母彻底决裂了,半个月前她总算答应我了,当时别提多开心了!可她说这事不准让大家知道,尤其是公司里的人。”
“所以你想到来找我了?”
“是啊,我实在憋不住了。”他傻兮兮地感慨道,“爱情真是伟大啊!”
我简直不相信这话会从他嘴里吐出来,都说越花心的男人其实越痴情,前提是遇见那个终结者。现在看来这话真不假,眼下我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好像个岳父那样语重心长地叮嘱:“好好对她。”
“放心,我会对她好的。”刘凯希保证道,可随后眼中又闪过了一丝迟疑,“其实这些天我也时常问自己,这么奋不顾身地爱一个人到底对不对?你也知道我以前的宗旨,在我眼里,爱情不过是人类繁衍后代的一个官方理由,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王道。”
“人总要成熟的。”我劝慰。
“这我知道……”他有些沉重地点点头,“但我跟你说件事吧。我在北京上大学时,寝室里有个老乡,叫周小野,他跟我差不多,整天游手好闲,又宅又废,前两年我们还一起飙过车呢。这两年联系少了,前段时间偶然撞见他,发现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听说他爱上一个大自己几岁的女孩,可惜那个女孩不爱他,而是爱另一个人。他明明知道,还是毫不在乎,把自己搞得特别卑微。反正我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一辈子都栽这道坎上了。我真怕自己也会像他那样。”
“不会的,你们不是都在一起了吗?你比你那朋友要幸运。好好珍惜啊哥们。”我给他信心。
“真的?”他像个不确信的小孩。
“当然。”
“那好。”他大手一伸,“借我点钱。”
我差点背过气去,心想这转折未免也太快了吧,“我还想找你借钱呢!你这种拉屎都用人民币擦屁股的阔少爷也会缺钱?”
“不是我,是陶子出了点事。”刘凯希脸色沉重下来,“我爸逼我搞商业联姻,你别笑,这年头这事很正常。我不干,就搬出来跟陶子一块住了,那老头子一气之下冻了我的所有卡,以为可以逼我就范。不过他这次绝对想不到,我他妈就是饿死,也不回去。”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我更关注重点。
“就是有点事。”他眼神闪躲。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想办法啊!”
他犹豫了一下,“那好,但你必须给我保密。”
“你今天说第二次了。”
“是喔……”刘凯希边说边掏出手机,“其实,陶子的前男友是个人渣。”
“有多渣?”
“这么跟你说吧,比我还渣。”
“那还真有蛮渣了。”我感到事情很严重。
“事情简单点说就是,他劈腿伤了陶子的心,陶子死心了想跟他分手,他却不干,威胁说要给十万分手费,不肯给就爆出他们以前在一起时的不雅照……”
“什么?!这么贱!那人叫什么?”我平生最痛恨贱人。
“急什么?我这不是要给你看嘛!”他打开手机,翻出一张陶子跟前男友合照,“Look,就是这畜生。”
我手里端的米酒碗跌落在地。
照片上的男人,是汤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