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地点是城南的植物园,里面有一片向日葵花海,非常漂亮。很多摄影工作室都喜欢来这拍婚纱照,赶上人多的时候还要排队。幸运的是,今天植物园里的游客却比预想中的要少。趁着摄影师老李找点的空闲,模特们化好妆,各自换上了拍摄服装。不得不承认,穿上日式水手服后两位女生立马摇身一变成了清纯可人的初中生,周小野更是给出了“这么好的姑娘不去岛国拍AV太可惜了”的高度赞誉。
我跟沈聪一组,吴彦尊跟苏安妮一组,周小野负责打反光板。
起初工作进展得比较顺利,然而没多久摄影师老李便有了明显的偏心。在拍我这一组时总是草草收工,有时几乎不等沈聪摆好动作,他就随便按两下快门敷衍了事了,转身跑去伺候吴彦尊跟苏安妮,全然不顾及我脸上的尴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我看不下去了,上前找老李谈话。“老李,这里有一组沈聪的单人。”
“等会儿,没看我正忙吗?”
“我希望你能按照拍摄表来工作,不然回头照片跟小说内容不搭的话……”
“不用你对我指手画脚,我是摄影师我心里有数,你要不满意下次别找我!”他立马提高音量回击我,显然没把我当主编。
我很气愤,但一想到雯姐之前的叮嘱,又强压下了吵架的冲动。
我转身去安抚沈聪,看得出她今天满心期待,除了我们准备好的服装,她自己还特意带了很多套衣服,但摆在眼前的事实是:摄影师从起初的敷衍到最后完全把我们遗忘了,她在树荫下快等待了两个小时,除了忍受无聊和闷热什么也做不了。
“陈默,轮到我们了吗?”她仍然满心期待。
“马上了。”我都忘记这是第几次撒谎了。
“得了吧,我看老李根本没有拍你俩的意思。”该死的周小野在这时插话了。
“不会的。”
“你丫是真傻还是喝多了成长快乐啊。这还要怎么明显,我之前让他拍你俩你猜那孙子怎么说,他说你跟沈聪没镜头感,木讷,不上相!我操,你俩金童玉女搭配得多好啊。倒是那两个货色,这哪是在拍青春杂志啊,简直就是一现代版的潘金莲与西门庆……”
我焦急地朝周小野使眼色,但他全然无视了,嘴巴就是一架自动机关枪,扣下扳机就停不下来。最终沈聪的脸色无可挽回地黑下去,她生气地丢掉饮料,冲上前将正歪着身子找角度的老李一把推倒在向日葵的园地里。
“喂!你瞎眼了啊,这镜头好几万摔坏了你赔得起吗?”老李骂起来。
“你才瞎眼了!陈默才是主编,老抓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拍什么啊?”
两位大牌作者被“无关紧要”四个字给戳伤了,但很快他们用假装没听见掩饰了尴尬。反倒是老李还没搞清楚状况,继续回骂道:“你算老几啊,不就是一模特吗?爱拍不拍,不乐意可以滚蛋。”
“你他妈不就一破拍片的吗?得瑟个屁啊!”周小野冲去助阵了,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超能力,就是把事情越搞越糟。
“这是姚总监交代的,她让我多拍当红作者!就你们主编那点名气,拍了也没人看。”
“你再说一遍?”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沈聪。
“我说是姚总……哎呀……”
老李来不及站稳,沈聪又狠推了他一把,这次他狼狈地滚到泥土里。眼看沈聪的高跟鞋就要往他脸上踩,我及时拉住了她。
她气得面红耳赤,颤抖着拿出手机拨号并很快拨通了,然后张嘴就骂:“红了不起啊!红就可以瞧不起人了是吧……我什么意思?我还要问问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现在赶紧给我滚过来解释清楚,否则这事没完……”
所有人都被这通电话给震住了,一时不知所措。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十几分钟后赶过来的人居然真的是——姚丽华。
之前一脸臭屁的老李这才感到大难临头,脸部肌肉抽搐得像排列颠倒的俄罗斯方块。那一刻他真应该拿相机自拍几张,看一看自己脸上那华夏五千年历史的繁盛兴衰全过程。
姚丽华前一秒才踩着高跟鞋走出保时捷,沈聪后一秒就劈头盖脸骂过去:“姚丽华!你今天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成心让我跟陈默难堪对吧!”
“我没别的意思,考虑到《橙》是新刊所以让吴彦尊帮忙来添些人气。”
“添个屁的人气啊,专程来添堵吧。红有什么了不起啊,咱不稀罕!还有这个摄影师,我麻烦你下次找个专业点的,公司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才,而不是每天只知道跟在你屁股后面摇尾巴的哈巴狗。”
“小聪,看你这话,我是好心帮忙。”
“好心帮忙?陈默才是杂志主编,他被晾了一上午,身上都长虱子了,我找摄影师理论他却叫我滚蛋?这些就是你的好心帮忙?!”
事已至此吴彦尊跟苏安妮的脸色早已挂不住了,老李差点直接跪了。沈聪不肯作罢,
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让我滚蛋?笑话!我看你跟你养的这群狗才应该滚蛋。姚丽华我今天郑重警告你,别他妈一分钟不打压别人抬高自己就难受,你这个处心积虑阴险狡诈的臭女人……”
虽然早知道沈聪是公司投资商的千金,但这番几乎要逆天的辱骂还是听得大家心惊肉跳,更不可思议的是姚丽华从头到尾居然任由她辱骂一句反击也没有。很难想象这就是当初那位站在会议室对两百多号员工呼风唤雨的项目总监。过了好几分钟,我才从酣畅淋漓的围观中清醒过来,赶忙上前拉住她,“沈聪,别说了。”
“凭什么啊,我就要说。”
“沈聪!”我压重了声音,带着息事宁人地恳求,“……算了吧。”
沈聪愣了两秒,作罢了。此刻她脸上却并没有咄咄逼人后的傲慢,反而很悲伤地双眼通红,似乎要哭了。就在我说不上是诧异还是心疼的时候,她拉过我的手,“陈默,咱们走。这地方我一秒也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