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胸口难受,却睡不着,醒来时整个客厅没有任何改变,满地狼藉横尸遍野。这时阳台上的灯亮着,并站着一个人。我以为自己在做梦,跌跌撞撞地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
刺骨的冷风立马将我体内的醉意驱散了不少。
“沈聪?你站外面做什么?”
沈聪没有反应,她双手扶着铁护栏,双眼迷离地看着远方,风越来越大。我又喊了一遍,她这才惊醒过来,回头朝我笑,眼里却泛着掩藏不住的忧愁。
“你怎么呢?你没事吧?”
“没事,我睡不着,难受,想站会。”
“那也别站在外面啊!多冷啊!”
我坚持把她拽进了屋,并扶到了另一间房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整个过程她都安静得有些过分,与其说醉了,更像是病了。
“好好睡一觉吧!如果一会还是想吐,你就喊我。”我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整理了下,起身要离开,她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怎么呢?”我转过身。
她没有说话,双手却勾过我的后颈,试图将我拉入她的怀抱,并顺势吻我。我及时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摁住了。我们就那样两相对望,时间静止得有些残忍。她原本勾住我的
手臂最终失去了力气,滑落下来。
“对不起……”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害怕得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
“你到底怎么啦?是哪不舒服?”我不知从何安慰。
“陈默,我感觉你最近一直在避开我。小凉今天也突然搬家了,为什么大家突然都离开我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们生气了啊?我真的好害怕,你告诉我好吗……”她泪水很快溢满了眼窝,愧疚以一种长驱直入的方式折磨着我,几乎要撕毁我的胸口。
我想我必须告诉她了,一秒也不能再隐瞒了。
“沈聪,对不起,其实……”
门在这时被推开了,雯姐脸色苍白地扶着门梁,声音透着疲倦跟难受,“还有清醒的人吗?张可可不太对劲。”
“有。”我起身了。
张可可脸色惨白,她意识昏迷地蜷缩在床上,嘴中不断呻吟着。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酒精中毒了,赶紧穿好衣,我们送她去医院。”
“大年初一,医院开门了吗?”雯姐担忧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人清楚这事。最终我没有去医院,而是把车开往了自己家,医院有没有开门我不清楚,但我爸跟我哥都是医生,而我很确定我有自己家门的钥匙。张可可躺在汽车后座上,仍旧在痛苦地呻吟,雯姐在一旁抱着她不停地安抚。
“喂,快点开。她看上去很难受……别,还是别开太快,一会要是出车祸我倒是无所谓,你要死了,两位姑娘该有多伤心啊。”她也有些不清醒了,眼神迷离,语无伦次。
我通过后视镜与雯姐对视了一眼,“我倒是真希望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我说陈默,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抱怨啊?你至少有得选。可我呢?我没得选……”
显然她是真醉了,醉成了一个忧愁而话多的女人。而其实她也有选择的,比如身边一个那么好的小伙子周小野。她只是看不见,就像现在的我,除了眼中缓缓延伸向马路尽头的小光源,什么都看不见。
明明很累,可当晚的我却失眠了。房门外隐约传来了争吵声,大概又是任南希在跟他的家人通话吧。这些日子里,我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可以想象一个满腹才华却苦闷失意的青年,站在阳台上偷偷摸摸地跟家人沟通着,他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屋子里的其他人发现,同时还要低声下气地撒着谎。最终他心力交瘁,情绪失控地吵起来。
他一定哭了吧!哪怕撩人的夜色轻易抹去了他的悲伤。
看完《2012》这部电影时,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想过,若哪天真的山崩地裂海啸肆虐,
世界沦为一个生灵涂炭的巨大坟场,渺小如我又该何去何从?末路狂奔垂死挣扎,还是安详地坐在家中等死?
现在看来,这个问题有些傻。
眼下2012年真的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来了,世界却意外的安稳而平静。而星城也依然繁华如初,残存在街头巷尾的红色爆竹残屑被清扫干净,行色匆匆的人群又占领了街道,大片涌动着的鲜活颜色一点点恢复着城市的生命力,旺盛,又冷漠。
游荡在大街上的我突然就理解那句话,他们说:年复一年,街还是这条街,店还是这家店,你还是记忆中你,我却不再是那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