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推车的主人蹲在地上,看到自己的东西要被收缴了,她有些着急,也顾不上地上洒落的东西,流着眼泪扑到小推车上护着自己的东西,但是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少力气,城管稍稍一用力,女孩就被扒拉到旁边了,只能干看着着急。
“造孽哦,要不是家里条件不好,这么半大的孩子还在上学,谁家让舍得出来摆摊哟。”旁边有几个感情丰富的大妈不忍看见这一幕,都出声帮腔。
“就是,让人把车子推走不就行了,干嘛要做的这么绝。”
"......"
旁边围观的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但是根本没有撼动城管的决心,领头的那人不为闲言碎语所动,继续大声的催促。
吴明看着站起来的摊位主人惊愕了片刻,突然叫道:“方柔柔。”
张觉然顺势看向了女孩,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就给老司机惊艳住了,女孩面若桃花,脸上全是泪痕,也许刚刚摔倒了有些疼痛,两条细长的柳眉揪到了一块,腿上穿的是一条浆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膝盖处还破损了一块,露出了里面有些夺目的雪白,睁着噙满泪珠的杏眼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我见犹怜的模样楚楚动人。
张觉然看向吴明,问道:“你朋友?”
“我以前的邻居,好久没见着了。”吴明刚解释完,就看见旁边的张觉然像阵风一样,“呼”的一声就窜了出去站在了城管的旁边。
“都住手。”张觉然大叫了一声,声音振耳发聩,直接就吸引了在场人员的目光,就连还在忙活的城管都停了手,不明所以的看向张觉然。
领头的城管也侧过身体看向了张觉然,发现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皱着眉问道:“你干什么喊住手?”
“因为看不得你们欺负一个小女孩。”张觉然直视这个领头的城管,目光灼灼,毫不怯场。
“我们都是按正常的执法流程走的,哪里有欺负别人?”
“荷荷荷...”张觉然怪笑了一声,然后指着方柔柔说道:“打人也是正常的执法?”
领头的城管皱了下眉头,刚才自己几个手下确实下手重了一些,推倒了这个女孩让她受了一点皮外伤,但是他也是个老城管了,城管执法摊贩的过程中,这些小冲突在平常不过了,他想了想,斟酌着措词:“收缴过程中发生肢体碰撞在所难免,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人一多,场面就会有些失控,希望大家都能理解理解我们的工作。”
张觉然向方柔柔招了招手,后者低着脑袋,看了一眼吴明,又看了一眼张觉然,才乖巧的走了过来。
“你们拿着纳税人的钱,就这样对待纳税人?”前世久居高位养出来的气势让领头的城管不敢与他对视,两者目光一交汇,城管就率先败下了阵,有些不自在的把目光挪开。
张觉然又指着方柔柔手上的一处擦伤,神色桀骜的抨击这群城管,顿了一下,忽的脸色变得有些狰狞:“你们的工资就有她贡献的一部分,打了人还要砸东西,谁踏马给你们的道理?”
“还有,那辆车是你们的吧,贴着文明执法的标语,你们问问自己,执法文明吗?”
“还要我们理解你们,那谁来理解他们这些摊贩,起早贪黑的不说,被你们驱赶,被你们殴打,我问你,谁又去理解他们?”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被这群城管荼毒颇深的吃瓜群众都被感染了,摆摊的多数是一些闲置在家无事可做的家庭主妇,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口角更加凌厉,现在有人出头,都在一旁附和,你一言我一语的,几个城管家中的一些女性长辈不知不觉中zhen操尽失。
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城管受不了这样的侮辱,铁青着脸推了一个大妈,大妈“哎哟”一声,倒在地上开始哀嚎,直呼城管打人了,而这下更加激起了大家的愤怒,一股脑就把几个城管给围在了中间。
领头的城管头大如牛,不满的瞪了刚才那个推人的年轻城管一眼,本来城管在当下的风评就不是很好,各种打人砸摊的新闻屡出不穷,现在这年轻城管的操作无疑就是往枪口上撞。
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不敢再激怒众人,没有办法,他只能拿出小灵通拨给了自己的队长,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他也有些焦急,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上报纸头条的,他也没料到后面来的这个年轻人,几句话就煽动了这群人“起义”。
其实也不是张觉然能轻易的煽动他们,实在是长久以来城管跟摊贩累积的恩怨太多了,这就像个装满火药的炸药桶,一点火星就能点着。
耳边人声鼎沸,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嘈杂的不行,好不容易队长的电话才拨通,他一只手拿着小灵通,一只手捂着耳朵,断断续续的把这里的情况交代给了自己的队长。
作为始作俑者的张觉然没有加入到声讨城管的队伍里去,反而拉着方柔柔坐到旁边的台阶上,看着她手上的擦伤,语气似心疼、似埋怨、又有一些温柔的说道:“伤的挺重的啊,疼不?”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坏了方柔柔,她想缩回手,但是张觉然的手像铁箍似的,没让她成功,她抿着嘴唇,有些委屈的说:“刚才不疼的,现在被你拉住就疼了。”
吴明在一旁看的纠结,实在憋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城管来了你咋不跑啊?你没看见大家都跑了吗,咋就你被逮了个正着。”
“我没反应过来呀,他们就来了,然后我就被拦住了。”方柔柔更加的委屈,低着头回答了一句,两缕青丝垂在肩膀上一荡一荡的,说不出的动人。
张觉然闻到了海飞丝的洗发水味儿,但是又有些不同,好像还有另外一种说不出来的清香,令人回味。
他们在这边谈天论地,被围在中间的城管焦头烂额,好在这些群众也只敢口嗨,不敢上手打人,让他们心有余悸的同时还有一些放松。
领头的城管挂掉电话,给几个手下使了个颜色,都是共事几年的同事了,默契度还是有的,看到自家老大使眼色了,心领神会的站到了他的后面,一群人慢慢的向着外围移动,趁着周围人群一个愣神的功夫,纷纷窜了上车子,点上火,一溜烟的开出了小吃街。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就是他的队长给他的答案,两会刚举行完没多久,城管又是一个敏感的社会问题,为了一个小摊把城管大队推上风口浪尖显然得不偿失。
城管被成功的赶跑,整条小吃街的摊主像了一支打了胜仗的军队,个个眉飞色舞的,脸上洋溢着胜利后的喜悦。
方柔柔也走回到了自己的小摊旁边,上面杯盘狼藉,东西七零八落的,摊上一点,地上一点,眼见的是没法开工了。
她蹲在地上,也不说话,一样一样的把东西重新捡回来放回摊上,动作很慢,却透出一股坚定,地上还扔着一个揉好的面团,上面粘了一些灰尘,她就那样一点点的慢慢择掉粘灰的地方,遇到面积大的污渍,她还会心疼的皱眉。
“不要了吧,都脏了。”张觉然也在她旁边蹲了下去,看着方柔柔仔细的“清洗”这个面团,忍不住就开口说道。
“其他地方还是好的呀,也是可以吃的。”方柔柔浅浅的笑了笑,继续重复着择灰的操作。
“这推车也被弄坏了。”吴明看着推车的轮子,闷闷的说了一句。
两个轮子在刚才城管的大力推搡下,钢圈都被弄的扭曲了,张觉然用脚轻轻的踢了踢,还好,起码没有车轮分离。
等了一会儿,方柔柔总算收拾好了地上还能用的东西,又从旁边拿了扫帚跟簸箕,一点点将地上的东西扫干净。
“刚才谢谢你们呀。”方柔柔重新放好了扫帚跟簸箕,走到两人面前表示感谢,看着桀骜的张觉然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