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笑了,笑得轻松却无奈,有点自嘲地说:
“最初我碰上那个女孩,我就问她为何这么一大早就在这儿呢,她一句话不说,掉头而去,我还看不明白吗?”
“你看明白了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眼睛很高的,看不起我这种脏老太婆,觉得跟我对个话都是降了身价,就算我好心好意问的,也不会领情,我何必要热面孔去凑冷股,你说对不对?”
殷瑞表示理解,老妇虽是捡破烂的但也识相啊,她不是没有自尊,明明关心他人,他人却无视,何必还要自作多情去关心人家。
对殷瑞来说,哪怕老妇提到她曾跟那个男生交谈过一句,也是相当重要的。
因为只要说话,老妇就能听到男生的嗓音了。
嗓音也是能证明那人是不是平之路的重要依据。
因为平之路说话的嗓音,跟别人也是不同的。
平之路长得结实,但说话的嗓子却有点尖细,听起来像是六七岁的小男孩。
在宿舍里他常受到其他人揶揄,被批为装嫩腔,但他确实不能粗声大气说话,天生如此。
所以如果老妇跟男生交谈过,只要听到男生说了话,可以听出嗓音是正常还是过于尖细。
可惜他们根本就没有交谈,这个证据也就不存在。
那么其他还有哪些方面,可以作为判断那人是不是平之路的证明呢?
殷瑞又问,你从见到那个男的,到他离开,大约多长时间?
老妇说大约三四分钟。
“你到这里时,他在干什么?”
“坐在这棵树下抽烟。”
殷瑞霎时两眼一亮。
抽烟!
平之路会抽烟。
当然平时不是老烟枪,不会烟不离手,但他确实已经学会了抽。
他的枕头边会放一包烟,由于同宿舍其他三人均不抽,他也不担心放在枕头边的烟会被同室拿了抽,挺放心地放在枕边,时常在吃过晚饭闲聊时,就点上一支抽一抽。
一支烟抽完,宿舍里乌烟瘴气,其他三人会提出抗议,他也不反驳,但也不说以后不抽了,以后想抽还是抽。
殷瑞赶忙问:“他抽完一支,是不是扔下了烟头?”
这个问题倒让老妇难住了,她歪着头想了想,有点不确定地说:“我好像没看到他扔烟头。”
“那你看到他时,他是刚刚把烟点上,还是抽了一会了?”
殷瑞想算一算,从时间上来说,抽完一支烟大概十分钟的样子。
老妇从看见他到他离开,只有四五分钟,如果看到他之前,他已经抽了四五分钟,此时的烟抽了半支,他是有可能在离开前把这支烟抽完了,那就有把烟头扔在这里的可能。
但如果老妇看到他时,他才把烟点上,在四五分钟里这支烟不会被抽完,他是带着这支烟走的,那么烟头不可能扔在这里,找也没用。
殷瑞很希望那人把烟头扔下了,如果能找到烟头,就又多了一份判断是否平之路的证据。
因为平之路最爱抽的,是金刀牌。
如果在这里找到一枚金刀牌的烟蒂,那就更有证据表明老妇见到的就是平之路。
一时间殷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是希望死掉的那个是平之路呢,还是丛知?
当然不希望平之路死,毕竟咱们是铁哥儿。
但如果平之路还活着,这事就大有蹊跷了,简直如同魔鬼翻身,会让人无法想象的。
难道那天夜里真是丛知跑到男学院找平之路算账,两人在喷水池那里发生争斗,平之路将丛知摁进喷水池溺死了?
然后平之路玩起了失踪?
但问题是,就算是事实,确实是平之路死了丛知,那为什么第二天有人发现喷水池的死尸,会认为是平之路的尸体呢?
连教管长巩大肃都这样认为的。
殷瑞自己没有亲眼见到那个从喷水池捞起的死尸,如果没有人认得出这是谁,那还好说,但居然有人认定是平之路,又是咋回事。
是这个人认错了吗?
他是故意认错还是真的认错?
关键是巩大肃说他是听到有人报告才到喷水池那里的。
巩大肃都认不出死尸是谁的吗?
为什么平之路弃尸逃走后,校园里会有人将丛知的尸体认作平之路的呢?
更诡异的是,明明殷瑞已经向顾盼盼作了说明,希望忤作能搞清尸体的真实身份,但为什么看起来顾盼盼毫不在意,咬定死者就是平之路呢?
殷瑞越想觉得越怪,这一连串的事,发生得是如此奇妙。
现在又是一个老妇自称在这里碰上过一个男的,而此男无论身高体型,还是抽的烟,走路的姿态,无一不表明她碰上的就是平之路。
到底哪种信息是真,哪些是假呢?
这时老妇似乎有些不耐烦,向殷瑞摆摆手说:
“小伙子,我也挺忙的,要走了,不能在这里陪你说话了。”
说着就要走。
殷瑞心想你忙啥呀,不就是捡破烂吗。
他知道老妇是什么意思,就从兜里掏出几个铜钱递过去。
老妇一看大喜过望,连忙接在手,嘿嘿笑着说: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只要我看到的听到的,毫不隐瞒,会实话实说的。”
殷瑞问,“阿婆,你那天见过了这一男一女,后来这儿出事,你知道了吗?”
“当然知道了。”
“你知道出了哪些事?”
“两个女的在这儿上吊。”
看来老妇很清楚,很领信息的。
“这两个女的死在这里,你看到过她们的死尸吗?”
老妇嘴里念一声阿弥陀佛。
“当然看到了,都是我报的呀。”
殷瑞一惊,这么说来,老妇是两次上吊事件的第一目击证人呀。
那她的话就太重要了。
殷瑞赶忙问她,你看到第一个女的上吊,是在什么时间?
老妇说就在一天的天亮前嘛。
“你是第一个看见她吊在那里的吧?”
老妇却有些迟疑,不确定地说: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个看到死人,也可能在我前面已经有人看到了她。”
“在你之前,已经有人看到她吊在树上的?为什么你这么认为呢?”
“因为,我看到的时候,这个女的并不是吊在树上的。”
“那在哪里?”
“就躺在树下。”
“躺在地上?”
“对。”
殷瑞马上想到一种可能性,米小蝶不一定是被吊死在树上,而是有可能被缢死在树下。
当然这仅仅是他的猜测。
“她当时是什么姿势躺着的?四肢朝天的吗?”
“不是,是侧躺着。”
“两只脚蜷缩着的吧?”
“也不是,伸直着,只不过侧着躺。”
殷瑞又心里一动,想到了在女子学院看到的米小蝶尸体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