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还是那么刺骨,顺着被冰冷侵染而感觉模糊的脚趾传遍敏感的腿,再渐次爬上布满霜雪的手。
阿维夫的面容在夜里始终都没有离开那颗木珠分毫,夕暮便一直蜷缩在阿维夫怀里安静的睡觉。
眼角淌下的眼泪掉到夕暮的脖颈才让夕暮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温暖。
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又在大雪之中深深浅浅走了多久。
夕暮终于饿的受不了了,倒在地上,像是再也起不来了。
“父亲,我好饿……”
夕暮看着前方几具被雪半掩的尸体。阿维夫像是一颗孤独的老树,孤单的树立着。
心中徘徊不定了好久,剜掉了手臂上的几块肉给了夕暮。夕暮饿的已经不管是什么都往嘴里塞。
然后阿维夫拖着鲜血淋漓,深可见骨的手臂继续前行。
“孩子,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信仰,肚子再饿,也不准为了活着而低贱,知道了吗。”
阿维夫俯下身揉着夕暮的头,血很快就被冻结了。
有的人在固执着坚守人性,而还有些人已经为了生存下去抛弃了那所谓的人性。
彻彻底底的成为了野兽。
夜里的火光开始给了阿维夫希望,但随即将至的就是无休止的绝望,像是快要饿死的人吃到了路人施舍的馒头,但吃到一半,才突然察觉到馒头有毒。
硕大的巨型狼魔拦在了前面,周围,是被狼魔感染的半狼人。
阿维夫环视着周围那些肢体不齐全的狼人,都不敢猜测他们是无意间遭到了狼魔的袭击,还是故意被咬到,从而被感染狼魔的部分能力,但唯一知道的便是,从他们贪婪的目光中可以看到他们还存在着人的意识。
可他们,还是人吗?
夕暮掏出匕首,靠在阿维夫的身后,阿维夫也随即将自己的断剑横在身前。
在巨型狼魔的带领下,大批被感染的狼人冲了过来。
狼鸣和断剑的破空音,一时弥漫炸响。
夕暮凭着几招在阿维夫那学的自卫招数在一只狼人身上盘旋突袭,打的有模有样连续捅到了七八刀。
但还是被抓住了腿甩飞在树上。
在多次闪躲狼魔的进攻时,迅速挥剑斩杀碍事的狼人,大批狼人被断剑斩杀,倒成了一片鲜红的血泊在苍白的世界,格外的刺眼。
狼魔呲着锋利的牙齿,对最后那只半狼人下达击杀夕暮的命令。
随后一拳打了过去。阿维夫匆忙跳起,虽然躲开了强悍的攻击,但是纷飞的雪花却笼罩了视线所及。
唯一听到的,只有那迅疾的脚步。和近乎于癫狂的吼叫。
阿维夫的心也随着终日的积雪产生了短暂的静止。
然后将手中的断剑全力挥出,侥幸斩断了狼人逐渐逼近的利爪。
没了剑的阿维夫再也不是狼魔的对手。巨大的利爪将那块割过肉的手臂轻松撕下。
没有流血,因为,天太冷了。冷的再也看不到灼热且带有暖色的血液了,只剩下无尽的苍白与冷寂,送葬了三个季节的美好,独自宣告着四季。
阿维夫身体一个踉跄摔在地上,目光死死的锁在再次爬起身朝着夕暮冲去的狼人。
“跑!——”
夕暮抹掉眼角不知道哪来的小水珠,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心底却推动着这种液体在瞳仁之中汹涌流转。
最后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阿维夫布满沧桑落雪的脸。花白的头发。断掉的臂膀。以及那永远也不会遗忘的,容纳了一整个世界的无边眼神。
“走啊!”
阿维夫声嘶力竭的嘶吼着,脖子被狼魔狠狠的咬住。
夕暮擦干眼角的泪,疯狂的朝前,跑着。
耳边呼啸的大雪与冷冽的寒风,都失去了声音。好像只剩下那一句“快跑”永恒的固定在了心间。
◎
在身上长起狼的皮毛时,我的内心是极度的厌恶与嫌弃。
那条断掉的手臂回来了,不过却不是人的手臂了。而是与那只狼魔一模一样的。
我始终都是觉得信仰是比生命重要的,所以我切掉了它,好消息是也因此阻断了狼血的扩散,我还有,一半人的面貌与特征。
在看到你重新吃人的时候,我的心是无尽哀伤的。
但是我没有办法,因为我不能再出现到你的面前,告诉你信仰的重要性。
我变成了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野兽,一只长着皮毛的半狼人。
我只能默默的守护着你,再也,不敢出现在你的世界了。就连我最心爱的阿昼,也不敢再去见面了。
只想化作满天千万颗星之一的北极星,就算是所有的星光都褪去了颜色,我都会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指引你方向。——阿维夫
在夕暮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讲述了自己和阿维夫的事情后,阿昼已经是泪流满面。
特别是在听到阿维夫被撕下了手臂那段的时候。
紧紧咬住了自己的手臂,恨不得咬掉自己的手臂给父亲的那种冲动。
一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饰品,却容纳了你对我的所有思念。而我却从来没有珍视过它。
“父亲,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母亲已经离我而去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求求你,不要走,你还会回来的?对吗……”
说到最后的时候阿昼已经低着头泣不成声。
洛齐盾站在一旁,眼里也涌动着哀伤,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可怜女孩。
那些汹涌的悲伤,覆盖上了伟岸的堤坝,淹没了夏季的所有美好,葬送了一切的幸福。如同一场华丽的散场舞会。
曾经光华万千,散席后,也不过是满面狼藉罢了。
◎
神代晴穿着鲜红的貂皮红袍,随着黑色面纱在风中不断舞动,发出一连串的咧咧作响。面纱下倾国倾城的面容显露无疑。
伸出一只手,掌心是苍蓝色天壁落下的雪花。在手心融化成了冰凉的积水。
一旁是树立一边的西北王凤年和浩北月。
听不出任何语气的话语突兀响起。
“城外那些难民,全部招揽入城吧,我急着救援,忘了理睬。”
凤年还是冷着一张脸,消瘦的面容不断被雪花轰击。
“陛下应该考虑的是,我们能不能养得起他们。”
浩北月对着凤年微笑,带有光亮的眼睛被融化的日光照耀。
“放心吧,索尔城想要养难民,还不是难事。”
凤年摇摇头,哼了一声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