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正到了歌舞升平的宴席上,离清音跳的毫无破绽,顾灵眉都不敢相信。
她真的不是离清音?
而慕景辰却被彻底震撼,心中悸动。
曾在梦中千万回设想和心上人的相逢,也许是眼含热泪,也许是形同陌路,但从没有一种能比得上现在这样糟糕荒唐。
当着慕家上下族人长老的面,慕景辰逼视着面前女人的脸,最后冷冷一笑:
“这种,看不上,也不需要这种货色来搪塞。”
好像这姑娘是被人弃如敝履的垃圾,恨不得一脚踹出家门。
毕竟离清音滥用蛊毒,只为六王妃的位子。
离清音不能辩解,也没有立场反驳,只能乖乖做着傀儡——却连这个傀儡的身份都是冒充捏造。
而离清音,彻底陷入回忆。
从前在顾府的时候前,正是酷暑时节,家家户户闭门不出,顾父却带着顾家人马准备去京城奔丧,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到了慕府又是一阵忙碌,许是离清音体弱,到最后竟然在祠堂上昏迷过去。
等她醒来,人正躺在床上用绸被好好盖着,却不是原来那间客房了。
四周陈设大改,茫茫然不知到底在哪儿,只觉得身体跟铁锅里的活鱼般燥热难耐,汗如雨下。
离清音烧得干渴难耐,身子里的火越来越旺,心头肉好像搅成一团,一会儿痛一会儿痒,只好颤颤巍巍下了床想去喝口水,哪只刚一落地,就摔了个跟斗,手指无意碰到了脸颊才发现上面竟缠满了绷带,忍不住被吓得大叫。
如此折腾终于把屋外的人吵了进来,三四个婢女鱼贯而入,她定睛一看,领头的正是太祖母身旁伺候的大侍女,刚放下的心,不知为何又提了起来,连忙死死拽住她的袖子追问:
“敢问嬷嬷,我的脸……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她心里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却怎么也不愿相信,可对方的反应却击垮了最后一丝希望,她语调殷勤而疏离道:“三小姐。”
离清音不由感到茫然——三小姐?她叫的是我吗?
“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男人暴躁的声音瞬间打断了她的回忆,还没等离清音说什么,倒是慕母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语气里强压怒火:
“那你还要怎样?等着那个从未出现的女人吗!她娘只是一个婢女,那样卑劣的身份,怎么称得上我们!”
她无言轻笑,耳旁不仅又想起嬷嬷的警告:“而且她出生异象,孰是孰非,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顾灵眉打小就聪慧机敏,虽辈分落了一成,但学起东西简直过目不忘,那脸蛋儿又恰好承了她娘的杏眼小唇,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带着别样韵味。
这几天离清音都过得迷茫,尽管山珍海味如流水宴一般伺候,也是食不知味,晚上时常梦魇,每次睁开眼睛都觉得娘亲的鬼魂找了上来,甚至恍惚觉得来到王府只是一场梦。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最后变成了什么模样,虽然小时候常想成为像三妹一样的女子,可谁会想到世事这般荒唐。
但离清音更没想到,原来慕景辰还记得自己,年幼时的承诺他还牢记在心,没有一刻想要去背叛过去的情谊。
可惜世事无常,她再也没有资格,成为那个纯真无邪的“离清音”了。
终于,一切的议论逐渐沉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离清音的身上,若不是有诸位长辈在场,可能慕景辰当即就会用拳头让她命丧当场。
而顾灵眉,就迎着他那仇恨的目光,向慕老夫人矮身福了福,坦然:“卿音愿同夫君共结连理,恩爱一生。”
“你!”
原来说出另一个名字也不是那么困难,那么是不是扮演另一个人的人生也会易如反掌?
虽然顾灵眉同三妹在同出一父,母亲也为姐妹,自然容貌也有几分相似。
可地上走的和天上飞的本就不是一类人,论眼界学时,顾灵眉没有一样能和她相比,唯一胜过她的,大概只是一颗深爱着慕景辰的心。
可在这张脸的包裹下,连这份感情都让他觉得恶心。
慕景辰看起来面色极差,毕竟他刚从边塞赶回来就听到这种消息,不觉晴天霹雳至少也算噩耗,顾灵眉下意识想去伸手扶他,却被狠狠甩开,他眼眶通红,似乎要渗出血丝,看着煞人又可怜。
对不起,对不起。
慕老夫人大手一挥,当天就把婚期定在了下月月初,可算是十分匆忙了。但就这还是慕景辰缠了很久得来的结果。
顾灵眉这几天忙里忙外,几乎就没睡过一次好觉,每次入眠都莫名梦到自己出远门前一晚,母亲偷偷来她屋里促膝长谈:“囡囡,老爷这次带着你就是想让你多接触一下京城的公子。那几大家族可不像这里好说话,出去以后,万事当心。”她事无巨细一一说来,生怕有哪里没提点到,只是话里话外根本找不出一点哀伤三妹的情绪。
顾母说道最后,眼角不免挂了点水花,顾灵眉刚想安慰,却被她狠狠握住了手腕,只听她恨恨咬牙:“记住娘的话!就算是跪在地上讨食吃,也别回这个破宅子呆着!”
顾灵眉其实明顾,她一直不甘愿被囚在后宅,日子还过得这样小心翼翼,这口怨恨,她已经憋了十几年,对三妹的死不仰天大笑就已是最大的尊重。
如今顾灵眉成了这副德行,成全了皇家尊严,保全了顾慕两家,甚至完成了娘亲的希望,而真正经历这场姻缘的两个人,却水火不容,视若仇敌。
可偏偏,她和慕景辰曾经也是相互喜欢的。
这一转眼间,便到了两人大喜之日。
前一晚上顾灵眉就没睡过,到了时辰嬷嬷就带着许多侍女鱼贯而入,从沐浴到梳妆,每一步都按照礼制。自从那日身份大改,她的待遇也跟以往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慕氏送来的彩礼极为丰厚,连父亲住的那间屋子前堂都腾空了,却还是放不下那些礼品,最后堆到了院子,听嬷嬷说,爹乐的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