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嘉东把手放在沐雪的头上，尽量最温柔的语气，让孩子感觉不到恐惧。
“小雪，今天想吃点什么？”
沐雪没有反应，眼睛紧紧盯着脚底下地板存在又或许不存在的某个地方。
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局促不安。
“是煎蛋还是香肠？”
慕嘉东蹲下来，眉眼之间尽是温柔尽量和她的视线平视，减少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你不喜欢喝牛奶的，那就换成柳橙汁？”
沐雪还是不说话。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小雪，妈咪会很担心你的。”
男人目光越过沐雪放在厨房中忙碌的卢雨桐。“别让妈咪担心。”
“你这话不对，”卢雨桐把煎得橙黄可口的鸡蛋放在沐雪面前。
如今事已至此，自然是不能再抱怨些什么。
“她还是个孩子，不着急，慢慢来。”
“慢慢来那是要多久。”
男人站起身把番茄酱拿过来，思纣良久，薄唇轻轻的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卢雨桐皱眉，太阳穴突突直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来。
“你知道小雪的情况，他现在不能见血……不能见跟血一样颜色的东西。把番茄酱拿回去。”
讲到最后，语气开始强硬，“总之，别在小雪面前。”
慕嘉东这次似乎也格外固执，偏偏就是想要诱导孩子。
“怎么样，小雪，想吃吗？你还没有这样吃过吧。”
“慕嘉东！”卢雨桐气急，“你别太过分！”
她的孩子从来未曾受过委屈，如今这样，她心里也难受的很。
可这话语却丝毫都没有阻止男人的举动。
慕嘉东故意忽视掉卢雨桐，将番茄酱往前推了推。
果然不出他所料，空白的眼神开始染上惊慌。
“小雪想吃吗，我分给你一点。”
说着，他真的抬手去打开盖子。
卢雨桐忍无可忍，反手拉住了男人的手，咬牙切齿。
“慕嘉东，我说了她还是个孩子。不能这么逼她！”
太近了。近到慕嘉东清清楚楚看到卢雨桐眼底的真切的愤怒。
突然的，慕嘉东觉得委屈，为什么呀，我也是为了她好，老是这样让她自己封闭在自己逼仄世界里什么时候是个头。
“雨桐，你要相信我，我在帮她。”
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柔情，他只是轻轻的拿开了她的手，“要是只靠她自己的话，要怎么走出来。”
“我相信她。”卢雨桐斩钉截铁，“我相信她，她是我的女儿。”
她走过来抱住她，沐雪的脑袋埋在卢雨桐的怀里，只露出小鹿一般惊慌失措的眼睛，隔着卢雨桐丛丛黑黑的头发。
如果是在平时，卢雨桐一定可以听出来慕嘉东表面意思下的不甘和愤怒。
可惜她现在怒火攻心，只想让沐雪赶紧逃脱慕嘉东，他的话听在卢雨桐耳朵里又是另外一层意思。
“你的？”卢雨桐冷笑，“一位女儿的父亲不会逼迫她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她盯着番茄酱，眼神跟当时盯着那滩鲜红的血，“至少不应该再让她回想起当天的情况。”
慕嘉东的耐心被逼到临界值，说出来的话又急又快，好像带着火。
“你想保护小雪的想法我理解，但是她这样整天一言不发的真的是为她好吗？她需要发泄，就像气球，只吹气不放气迟早有一天会爆炸。”
卢雨桐像被蛰了剧烈的抖动一下，低头寻找沐雪的脸，没找到，女儿在她怀里缩成一团。
只给头顶的发旋给她瞧。小小的发旋，小小的漩涡。
“果然是这样。”
最后一句话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慕嘉东静静地把番茄酱放回原处，再出来时没看卢雨桐一眼。
“我可以把它当成你的气话，但是我不能当成没听到。我们都冷静冷静。”
听到门关闭的声音卢雨桐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任由身体渐渐滑下去。
到了中午，卢雨桐哄沐雪去午睡，轻轻拍哼唱着安眠曲，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早晨的情景，太阳穴又开始疼了。
确认沐雪睡着后，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太安静了，所以听起来像是有回音。
确定沐雪睡熟以后，卢雨桐放轻脚步虚掩上门，不敢关太紧，怕她做噩梦哭起来自己注意不到。
把放在抽屉的账本拿出来，一笔一笔的钱清清楚楚记在上面，出多进少，几乎可以说没有进账。
下午等到沐雪醒来，她们还要去医院看医生，这又是一笔花销，必须要有的花销。
卢雨桐抓了抓头，下一秒惊恐的看手指，还好，还没到掉头发秃头的地步。
她撑着桌子站起来，目及所处有沐涵治疗哮喘的药。
“妈妈，”沐涵抬起干净的小脸，“我的药可以不吃的。”
“胡说什么！药怎么能不吃？”
她眉头皱起，骤然之间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模样，面对自己的女儿。
“是不是怕苦，妈妈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小姑娘摇了摇头，有些委屈。
“不是，给姐姐治病用吧。姐姐现在都不说话，我害怕。”
那种感觉其实不是害怕，对敌人的仇恨，对姐姐的怜惜，以及其他的各种各样的感情揉杂到一起变成连大人都很难概括的情绪，何况一个小孩子。
卢雨桐额头抵着沐涵的额头，心下有些心疼，滚烫的泪水滴落，竟是毫不知觉。
“涵涵，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的吃药好好养病对妈妈来说就是最难得的。”
手撑着桌子也站不起来了，索性倒在沙发里，整个人埋进去。
窗外好像有鸟儿再叫，她费力地扭过头，沙发阻挡了大部分视线。
钱是有的，不过大多数投到产业中，拿不出来。
卢雨桐觉得那样看东西不舒服，正过来看天花板，整个房间所有家电都在陪她。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渐渐的有了些感情，要一下子分离，还真是有些困难。
回国之后他们就搬来了这里，虽然简陋了些，不及老宅的恢宏大气，但好在是有了些家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