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撕破脸皮

屋外,柳絮纷飞。

云丞相的身形顿住,握着狼毫笔、垂落下两滴墨,浸染晕开,这幅字画是要不得了。

云昭雪忽而觉得有些讽刺,双眸直视着他,冷声继续道,“阿娘离世,您便吩咐奴婢把有关她的种种全部收拾到库房,永不见天日。奴婢家厮们都怕您,阿娘当初对他们善待,可如今连祭日时烧两张黄纸祭拜都不敢做,生怕让姨娘发觉,轻则打骂,重则棍棒惩罚。”

“她孤苦伶仃的在祠堂,即便有着牌位,却没有香火。您难道能够夜夜安眠吗?”

云昭雪字字戳心,让云丞相有些恼羞成怒,猛地将狼毫笔拍在书案,墨汁飞溅起来,沾染她的青衫裙摆,可她却不以为然,甚至用指腹将墨汁晕染开,像是一团莲花般盛开似的,灿然笑着,“您当初是想能利用她来攀龙附凤,在朝堂里谋取更好的官职,光耀门楣,得风光无限。”

“她明明知道,却甘愿为你铺路,去打点闺中好友,事事以你为先。可您呢?”云昭雪从原身的记忆中读取出很多幼年时期,丞相府的家奴和嬷嬷们的闲谈,从其中还原出往事桩桩件件。眼前的云丞相,看着道貌岸然、仪表堂堂,可实际却是腌臜小人,令她唾弃不耻。

云丞相或是心虚,三步并作两步的绕出书案,逼近到云昭雪眼前,抬起巴掌,道,“你给我闭嘴!”

“你怕了?身为当朝丞相,宠妾灭妻,纵容姨娘对正室夫人百般刁难,甚至是越权掌家。把阿娘逼得因病离世,对我视若无睹。我是丞相府的嫡女!哪怕有千错万错,身份都在这儿摆着,若是谁想利用我向上爬,倒是也要恭维讨好我,看我的心情如何!您让我平白无故的用皇后身份来提携妾室姨娘的女儿,绝无可能!”

云昭雪三言两语,算是跟云丞相表明态度。

她也不必隐藏,三月,她就要嫁进皇城,那时丞相府就跟她八竿子打不着,此刻能够气得云丞相突发病疾到卧床不起,才是她盼着的。云丞相的眼眸猩红,不管不顾的用手腕掐着她雪白的脖颈,仿佛微微用力便能够捏碎似的,将她提起来,“我是你的爹!你竟然敢如此大逆不道的与我说话!你可知,这条命都是我给的。”

“是……你是生我的爹,但若是能选,我绝对会将骨血还给你,因你的血脉,我感觉到污浊!”

云昭雪从唇齿间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有些缺氧而导致的眼花,她摸索着袖摆里的银针,若是到关键时刻,总要保命要紧,却也用言语讽刺着云丞相,“三月初五,皇城派八抬大轿而来,您若是想把一具冰冷的尸首给送到勤政殿,折辱皇家颜面,最终得了株连九族的果,便杀了我,我能敬佩你有些男儿骨气!”

“你……”云丞相听她威胁,手腕微松,她便应声跌坐在地上,脖颈是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

云丞相看着她,毫不吝惜的扬起巴掌,扇了她两下。左脸的疤痕消退到只能瞥见些淡淡的痕迹,如今又落着红肿的五指印,“这些时日,你便在竹茗院闭门思过,莫要再想着踏出半步!好好学些女德,懂得该如何相夫教子,遵守妇道。”他负手,仓皇逃离般的疾步走出书房。

“爹,您可要告诉姨娘,我出门的嫁妆是要她添置的,阿娘留给我的,她莫要想留着一分,还要按照大姐姐的给我添些梳妆。若是少了两件,我便必定不会饶她!”云昭雪跌坐在地上,却低沉丹田的朗声道。

屋外,丞相的贴身侍卫都像是见鬼般的回头瞧着笑着的云昭雪。

二小姐是怎么了?往日唯唯诺诺,甚至是连大声说两句话都会吓得她如同惊弓之鸟,今日竟然跟丞相拍板闹起来,甚至如此出言威逼?难不成,是真觉得皇后娘娘的身份能够压得住,就肆无忌惮了?

“姑娘!您快起来!这可怎么是好?”青月自外面焦灼的守着,看云丞相离去,便赶紧提着裙摆跑进来,定睛看着她,心疼的眼泪簌簌掉落。云昭雪好笑的用手指替她擦掉泪痕,“这点儿小伤,哭什么?不是有上好的金疮药和润肌膏?走,咱们回去正好试试药效如何,可莫要让人给骗了。”

云昭雪故作轻松的逗她,青月总归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

皇城,勤政殿的寝宫。

墨尘珏低头盯着香囊神游,曾树自暗室推门而出,撞见他如此神不守舍的模样,摇头、挥着纸扇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瞧着,陛下是要拜倒在丞相府的小丫头石榴裙下了!”他的话音未落,就感觉耳边疾风撕扯开空气,翻手握着,抓住两颗蜜枣,扔进嘴里,堵住滔滔不绝的话茬。

“前朝按照吩咐,已经开始非议。说是陛下迎娶皇后娘娘,自该是要慎之又慎……”

“有些想着要推迟日子,择期再定夺;有些则按照您的吩咐,说若是娶,便要万里红妆铺路,让京城百姓都瞧着,好歹也算是能够齐了两样。”曾树吊儿郎当的坐在卧榻的台阶下,将腿轻轻弯曲起来,回头看着墨尘珏,“宋君繁动心,如今已经跟礼部商量,该用如何的仪仗来迎娶,你不必担心了。”

墨尘珏颔首,将香囊塞到枕下,望着窗外的天色,问,“让你查的消息,可是有结果?”

“说来奇怪,云家的小丫头是从未出府跟谁有过紧密来往的,她唯独亲密之人,就是府邸里的丫鬟青月。就随身婢女,前阵子,听闻是病了一场,等醒来时便整个人都像是开窍了似的。他们府邸里的嬷嬷都说,可能是黄泉路上走一遭,丢去的七魂六魄找回来些,便好起来了。”

那些神神鬼鬼的玄门之事,墨尘珏向来是不信的,只事关云昭雪,他竟也不知除却此种解释,还有什么能够说得通的道理来解释云昭雪的截然不同,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