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话同犬吠

鹅梨香,有凝神安眠的效用,寻常百姓是用不到的,墨尘珏前些日子混着润肌膏,给她拿了些。

如今倒是正巧,青月折腾多时的提溜着熏炉,把闺阁里里外外都烤得暖烘烘,让人不免生出些酣睡的困意和舒服感。清风怕百灵院恼羞成怒,又做出什么破格举动,握着剑巡视护卫着。云昭雪看着眼前微微愣神的丫头,不由得勾起唇角,把糖膏推过去,道,“吃些甜的,压压惊。”

“姑娘!您受苦了。”青月忽而红了眼圈儿,咬着红唇,“可真是太吓人了!若是真有不测,我……”

想起原身的记忆中,她是为原身而受到折辱、最终丧命。此世,她定然不会让青月再出差错。“这是毒针和毒粉,藏在护甲和袖摆内,就算他们对我生出歹意,以死相拼,我也总归有着一线生机。只是没有到鱼死网破的时候就该动动脑筋,用最少的代价来获得想要的。你家姑娘又不是蠢的,怕什么?”

“话是这样说!可……”青月听闻这两句,顿然感觉哭都是多余的。

云昭雪望着烛台的蜡油,摆弄着万福寺时得到方丈所赐的念珠。道长和方丈都想要劝她向善,可就算有报应和落得凄惨下场,她也总要亲手让那些害她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云昭思呢?”她问,青月向扫水嬷嬷打听过,便即刻答道,“听说是夫人给禁足在百灵院,不许出来。”

“夫人倒是对她宠爱至深,怕我寻她的麻烦。”云昭雪将念珠随意的搁置在旁边儿,“可她能不能懂,便是另一番说法了。”她的眼眸中闪过些算计,对青月道,“你回去歇着,明日咱们去第一楼压压惊。约摸着,怕是也有贵人能够碰得到,总要演出好戏,让云昭思知道,什么叫做不费吹灰之力便置于绝境。”

——

清晨,云昭雪故意到隔壁院儿给继室夫人请安,又绕到百灵院,晃悠两圈。

她皮肤娇嫩,似三月桃花,相较之下,此刻因肝气亏损、余毒尚存的云昭思就显得蜡黄且憔悴,俩人站在这儿,京城“第一美人儿”的称号怕是谁都会颁给云昭雪。

“贱蹄子!你命大,但不是每日都会有如此这般的好运气!你等着,我势必会让你死得难看!”

云昭思冲昏头脑,口不择言的骂道。骊儿用尽浑身力气,才勉强拦着她,没有冲过去撕扯着云昭雪,挣扎间,堂堂第一才女的面目狰狞,衣衫不整,口吐污言秽语,活脱脱像是市井街坊里的长舌妇和疯婆娘,哪里还

像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反观云昭雪,此时仍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裙摆都没有微动,只漠然笑着看她。

这股笑,让云昭思的头皮发麻,像是看到什么恐惧之物。

“老话常说,犬吠得厉害的,便是装腔作势,连咬人都不会的狗。大姐姐,若是真想害人,合该请教我,逮住机会便弄死,别给任何反扑的机会。否则,最终万劫不复的是你……”云昭雪向前两步,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那点儿三脚猫的伎俩,连夫人的半根手指头都够不着,想来对付我?”

投桃报李,她既然受了些,就该回报。

“你且等着,我会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狠毒,什么叫做手段。”云昭雪说罢,后撤两步,躲开她想要抓挠自己的十指,飘然离去。经过凉亭时,她瞧见继室夫人匆匆赶赴百灵院,眼眸微冷。

她阿娘的仇,慢慢来,都会讨的。

——

百灵院,云昭思气到挥着屋内的瓷器,砸的噼里啪啦作响。

继室夫人迈进院儿时,差点儿被抛来的花瓶给砸到,吓得骊儿赶紧跪在地上,道,“夫人,实在是拦不住小姐,您快去劝劝吧!”听着隐隐的咒骂声从里面传来,她挥挥手,屏退屋内的仆从婢女,看着云昭思仍旧赌气不肯见她而扭过去的模样,叹口气,“你还是想不通吗?”

“我的事,不劳烦夫人费心。”云昭思说着气话。

继室夫人则捡起床榻附近的碎片,怕会伤到云昭思,低声道,“今时不同往日,你难道看不出云昭雪跟往常不相同?她若是怯懦的性子,为娘哪里会约束你?只是,如今她懂算计,会谋人心。太师府那日就能看出京城的命妇贵女们都对她印象颇佳,这伶牙俐齿,若是出去说些什么,你的名声可还想要?”

“可阿娘!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嚣张?就像是当年,看她的阿娘在您的面前,摆出副……”

云昭思的话刚说出口,看到继室夫人沉下来的脸,立刻噤声。这些年,在继室夫人这儿,云昭雪的阿娘是不可提起的禁忌。那女子出身好,仗着娘家富庶又知书达理、懂得吟诗作赋,京城哪里有人不说她两句好的?可偏偏性子执拗又孤傲,不肯服软,哪怕是跟丞相生出嫌隙都不肯低下身段来哄,不懂女子、最大的利器便是软香耳语,所以误会便越来越大,最终给了她可乘之机。

却也是当年心软,把云昭雪留下来。

“此事,阿娘会替你筹谋,你莫要再跟云昭雪正面起冲突,否则,阿娘也救不得你!”继室夫人把话都点透,看着云昭思逐渐恢复冷静的模样,吩咐身边的嬷嬷到书房请丞相去隔壁院儿用膳。却得到老爷今日去了三姨娘的院儿,晚上就歇在那儿的答复。

继室夫人微微攥紧掌心的绢帕,丞相,还是怪了她。这般薄情,算是多年都未改。

“去把梨汤温热两碗,送到三姨娘的院儿中,说是近日天干物燥,还要好好温润身子才好。”继室夫人摆摆手,有些疲惫的躺在床榻上,想着当年跟丞相夫人的点点滴滴,昏沉沉的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云昭雪的阿娘流着血泪,对她道,“我的女儿,会替我向你讨回来,你且等着偿命!”

“啊……”夜半,继室夫人惊醒,心跳地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