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蔽烈焰，树荫落影，偶有两只乌鸦落在树梢，呱呱啼叫。
“娘娘，日头毒辣，咱该回去了……”桂嬷嬷恭敬的说道，云昭雪眼眸微垂，懒洋洋的抬起手，慢腾腾的踩着花盆底的绣鞋自继室夫人身边经过，擦肩时，低低的落下半句，“我倒是想看看，夫人究竟在刻意隐瞒什么？雁过留痕，只要是做出的事情便不可能真正抹去，咱们慢慢走着瞧。”
这句威胁，在六月给人种刺骨寒凉，让继室夫人的双脚钉在原地似的，半晌没有挪步。
竹茗院，云昭雪到书案前、随手捡起两本书札翻阅着，可太阳都落下山头，她都没有多翻两页的意思，视线只停留在那行，明显走神。墨尘珏跟曾树商量妥朝堂重臣的劝服之事，归来，推门而进就瞧见美人画卷似的场面，不由得心跳漏了两拍，轻手轻脚的靠近，绕到她的背后，用手蒙着她的眼眸。
忽然漆黑的触感让云昭雪有瞬间的惊慌，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原来，你看不到的时候是这样的感觉。”她仰起头，盯着墨尘珏的下颌，攥着他的手指，努力扬起些笑意的说道。墨尘珏将书札从她手中抢走，问，“有心事？听闻午后庭院有人吵闹？是何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倒是消息灵通，云昭雪也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用手持着银钗，胡乱划拉着。
用打茶的筛子、将茶沫弄得细腻，木炭烧着的沸水滚动，云昭雪用棉布垫着，倒进茶盏，闻着瞬间袭来的茶香、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眸，给墨尘珏倒杯、又给自己斟茶的慢慢品味着，轻声说，“那老妇说，继室夫人有事情让她守口如瓶，看似是能够换些银两的秘密。事关重大，我倒是觉得有可能关乎到我阿娘的死……”
“夫人，不是因病吗？”墨尘珏察觉到她忽然低落的情绪，安抚的捏捏她的手掌，试图哄她。
云昭雪知道他的意思，牵起唇角，“阿娘离开的时候，我年岁尚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但听身边丞相府的老人儿和三姨娘说，在她离开前，是有着中毒征兆的。那毒素轻微，长期服用便看不出，只是造成身体虚弱的假象。丞相自视甚高，又沽名钓誉，阿娘离世自然是不肯对外说有蹊跷，更是不会请衙门仵作来查验死因，只草草的下葬在万福寺的山上，所以……至今都不知是为何。”
那时，是原身在丞相府，就算是亲眼看到了芸娘的尸首，怕也看不出端倪。
可现在，恐怕成为白骨嶙峋，她又如何能够叨扰故人的安宁？
“那人在何处？”墨尘珏问，云昭雪看向庭院外，暗影也听闻声响，赶紧持剑靠前，“回禀娘娘、陛下，那老妇关押在两条巷弄外的别院，在柴房关着。此刻吓得什么都不肯说，若是真想知道，怕是要用刑才是。”暗影掌握的那些听着就渗人的刑罚，可不在少数。
但凡是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都能够让人苦不堪言。
但云昭雪觉得，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望着外面的天色，道，“等晚些时候，我去看看。”
“小厨房可是采买些什么新鲜时蔬了？”云昭雪问，青月愣住片刻，回道，“买些肉、好似有些青叶菜和鱼。”云昭雪听到这儿，撸着袖摆，随意将垂散下来的青丝用木簪给挽起来，拍掌两下，兴致勃勃的看着墨尘珏道，“今日，我倒是做回厨娘，给你露一手尝尝。”
墨尘珏看她兴冲冲的跑出去，蹦蹦跳跳的，眨巴着眼眸，回头看着青月，问，“娘娘，以前可曾做过？”
“从未。”青月也是忐忑不安的看着，提着裙摆赶紧跑过去，生怕闹出什么问题来。
小厨房，丞相府的仆从们都不敢靠前，看着云昭雪握着一尾活蹦乱跳的鱼，放在案板上，猛地直接用巴掌就给敲晕了，忍不住吞吞口水，纷纷往后退了两三步。而青月赶到的时候，正看着她握着刀，动作麻利的破膛开肚，掏出内脏，下意识的把眼睛给闭起来，“娘娘，这些活儿，让我们做就好。”
“用不着。”云昭雪心情不错，曾经的那些清蒸和红烧的菜谱都在脑海中，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够冒出来，她回头指着火炉，对暗影道，“你帮我把火弄得旺一些，再把那只生鸡处理了……”暗影握着手中的利剑，怎也想不到，这见血封喉的剑会对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鸡砍下去。
暗影为难的时候，青月也忍不住问，“您怎又不能自己……”
“这杀生是要背负作孽的，刚我都杀了一条鱼，今日的分量已经足够了……”云昭雪随意胡诌着歪理邪说的敷衍，这两日，手的力道练的不错，架在灶台上的铁锅都能够翻腾起来，这烟火气弥漫的模样，让云昭雪看起来都生动了许多，眉眼如画，就算是额头沁出来的点点香汗，都令墨尘珏不敢靠近，生怕吵到了这副画卷。
云昭雪从袖摆里取出小纱包，扔到熬煮的汤中，用手挥挥嗅着味道，心满意足的笑着。
“大功告成，出锅吧！”她抬眼，看到墨尘珏，满眼都是笑意的招招手，“来！尝尝我的手艺跟宫中的御厨比起来，哪个好些？”这口气倒是狂妄，可偏偏自云昭雪的口中说出来，令人觉得讨喜、又充满着生机和怜爱的感觉。“娘娘，这……闻着真香。”
青月起初是没有抱着期待的，可眼下就藏不住口水，可怜巴巴的盯着她。
“做这么多，都有份儿，难不成会饿着你们？”云昭雪忍不住，轻笑，招呼着暗影和清风、桂嬷嬷等人，道，“都愣着做什么？过来用膳！陛下是金尊玉贵的，可是要让你们先试试毒。”故作调侃，却惹得墨尘珏握着她的细腰，狠捏了一下，算作是惩罚。
云昭雪躲闪着，跟他在庭院内追逐，笑声不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