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漓也将此事搁置在了心里。
月亮已爬上了半山腰,惨白色的月光虚虚掩掩地斜射过来,有几分凄凉之意。
竹林里的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倒将这刚刚独有的意境打破,掺进来了几分可怖。
苏皖昭只觉得有点冷了,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
这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被赵墨漓尽收眼底,他虽为直接挑明,却还是有意无意地照顾着这个女子的。
“天色不早了,回去睡吧。”
苏皖昭心里有几分欢喜,但却不知来由。她也问了句赵墨漓的感受:“那王爷不困吗?不睡吗。”
赵墨漓的脸色僵了僵,到底该说这人傻还是聪明,明明是自己在关心她,却又把问题丢回给他。
真是笨蛋。
不过赵墨漓也是顺了她的意思,没有去反驳。“本王的确有些困了,回去睡吧。”
苏皖昭也没再多说什么,她掸了掸身上的尘灰,同赵墨漓告别。“燕王殿下,那晚安了,明天见。”
赵墨漓轻笑着点点头,目送着苏皖昭离开。
这道瘦弱的背影里缺让人觉得异常倔强,她拼命在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呢?
“苏皖昭!”他忽然开口喊了声她的名字,漫无目的的,就是脱口而出。
苏皖昭疑惑地回眸,看着站在原地的男人,却迟迟没有开口。
“怎么了,王爷?”
赵墨漓沉思许久,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明天,你就要进入那座牢笼了,注意安全。”
苏皖昭轻盈一笑,点了点头,继续走道。
原来于赵墨漓而言,那座皇宫只是枷锁罢了。她只是没想到,一个吃穿不愁的人人敬仰的皇子,也会将这个生养他的地方视为牢笼。
该是多可怕,多么让人畏惧。
她穿过了刚刚来时的路,借着浅显的月色寻找归途。
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前,他回过身扫视着这空无一人的院子,仿佛刚刚的攀谈都是在做梦一样。
旁边的几间屋子紧闭着,里面住着苏青青等人。不过是几日比赛而已,这里沾染了两个人的性命。
苏皖昭的心头涩涩的,为什么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却是无足轻重的呢?
前世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苏家满门,如今是两个无辜的女子罢了。
她想去改变,却又无能为力。
苏皖昭长叹了口气,轻轻推开自己面前的那扇木门。清晰的纹路压在她的手下,推动时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响。
苏皖昭一时走神,很快缓了过来便整理衣袍去睡了。
躺在榻上,她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些琐事。
也不知道何时,她的目光和这茫茫黑色融为了一体,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苏皖昭又看见了苏青青丑陋的嘴脸。
她脸上堆着令人反胃的笑容,站在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方盯着苏皖昭。
嘴里发出那种邪祟的笑声,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仿佛在宣告着胜利一般。
忽然她走了过来,一把掐住苏皖昭的肩膀,火辣辣的疼。
苏青青依旧是笑意满满的,她趴在苏皖昭的耳边说道:“看见没有,是我赢了。我要你输!要你们苏家陪葬!”
苏皖昭错愕地推开她,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随后,场景随着苏青青的笑声忽然转换,变成了熊熊烈火燃烧的声音。
苏皖昭慌乱地抬头,一条带着火焰的木梁“彭”的砸了下来,在她的眼前摔成了两半。
再向后看去,是整座容身火海的府邸。在火光的照射下,苏皖昭清晰地看见牌匾上的大字——苏府。
这个已经要变成残骸的废墟,是她昔日的家园。
大火顺着地上烧焦的木梁蔓延开来,眼看就要烧到苏皖昭的衣摆,她想跑想逃想躲,却迈不开步子。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根本无能为力。
随即,场面又一次转换。
这一次苏皖昭看见的不再是坏事。她瞧见院子里坐着她和祖父,她们坐在桌前对弈。
祖父笑容慈祥,虽然脸上早已爬满了岁月的创痕的,但这依然是她最爱也是最亲近的亲人。
她的贴身婢女端着一盘茶水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两个人斟满,又笑嘻嘻地指点苏皖昭下的奇奇怪怪。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格外温馨。
苏皖昭这才舒展了眉毛,觉得梦境进入了甜蜜。
但是她错了,未等那盘棋分出胜负,远处就传来了铮铮的马蹄声。踢踏的碰撞着,由远及近,像是践踏在苏皖昭的心底。
远处旁观的自己此刻已经料到了即将发生什么,她的眼泪忽然从眼角流出。
忽然马蹄声停止在大门前,对弈的祖父也感觉出了奇怪,起身欲要去开门。
旁观的苏皖昭想大声地制止他,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喊不出一点声音。她踉踉跄跄去阻拦,却是一步一个跟头,摔的一身伤痕。
梦境里祖父自然是看不见她的。
他依旧是向门口走去,步伐依旧是那么平淡,殊不知这一开门便是生与死。
苏皖昭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却是没有丝毫作用。
祖父缓缓打开门栓,不过是开门的一刹那,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刺进他的胸膛。
这个笑脸慈祥的老者直直地栽在地上,血从他的胸口,口腔里流出,一副狼狈的样子。
棋盘前的苏皖昭捂住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反应过来后跌跌撞撞地奔向地上那具尸体。
她此刻顾不得什么干净与否,淑女与否,她趴在血泊里哀嚎着。
领头者一把抽出祖父胸口的剑,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到了女子的脸上。
张定南冷漠地用剑刃挑起苏皖昭的下巴,在她惊愕的表情下一剑划破她的脖颈。“去死吧。”
另一边无能为力目睹着一切的苏皖昭早已喉咙沙哑,她在叫在阻止,却没有人能听到。
张定南身后的大军涌入苏府,挥舞着手中的剑,屠宰着一条条性命。
苏皖昭便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历史重演。她拼命的摇头,逼迫自己从这噩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