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湛心里确实想着那日的事，但他心中的旖旎却和棠梨所想不同。
他和棠梨四目相对，东方湛仍旧那样端详着她。棠梨觉得，东方湛面容冷峻，性子也不是个热闹的人。但每每被他看着，总觉得目光中有不同寻常的炙热。
先不好意思别开头的居然是棠梨。她把脸往棠夫人那凑了凑，低头喝着盏中的酒，不敢再看东方湛。
棠梨在心里小声的埋怨着自己。
你怕什么啊？现在被他盯着就怕了，待会还怎么当面找他合谋？
棠梨轻拍了下胸脯，又坐直了身子，双眼平时前方。她不断的告诫自己，现在千万别多想，
幸而现在是乐府宫人们演奏完毕，众女眷要献艺的时候。她可以把自己躁动的心思转移到其他地方。
一般的宴会上，宾客只用观赏乐府舞姬的表演便可。但除夕宫宴这种场合，皇帝特地让大臣们带着家眷一同享乐，自然也是告诉他们这是个可以将女眷引入后宫的机会。
女眷们不一定想入后宫，但借这个机会被皇族赏识，也可为家族谋得一桩好的联姻机会。
正因如此，世家大族的女儿们都会牢牢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在皇帝面前露面献艺。
许多大家族为了这一宴，都会让家中的闺秀在家中提前几年准备好才艺。就为在宴席上拔得头筹。
棠梨是一向对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不感兴趣的，更别提再和那些女子们争着去要皇族青睐。她以前对这些事就避之不及，只是拗不过家里，还得来露个面。
何云柔那时虽然一直被自己拉在角落中避着，却年年都没有错过给皇帝献艺的机会。不管隔得再远，何云柔都会一边应付棠梨一边做这件事。
这次也不例外，当皇帝问道有哪位爱卿愿意上前赢他手中的赏赐时，何云柔第一个站了起来。
她走上前去恭敬地行了一个礼道：“何云柔愿为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抚上一曲，还请陛下恩准。”
坐上两位对何云柔颇有些熟悉，皇后尤其，看着何云柔，眉眼含笑点点头，“那就命人抬上宫琴弹一曲吧。”
宫人抬上古琴后，何云柔走到前面，在凳上坐下。她素手芊芊，左手按压琴弦，右手一拨，乐器立刻发出一声清亮的低音。
随后她用纤细的五指飞快播弄琴弦，犹如高山泉水鸣涧，再配合着她本来就清雅的气质，随着琴乐而来的便是高山流水之感。
何云柔一曲弹毕后，安静地立在那享受着众人的称赞。
她虽然迷恋着这些赞誉，但最在意的只有一个人。何云柔的眼睛始终看着一个方向，那就是沈开言的所在的地方。
沈开言在隐秘的位置上喝着酒，稍微也往殿中看了下，但他眼神淡漠，不多时便又移到了别处去。
虽然他停留在何云柔身上的眼光不久，但何云柔的心里却是暖的。她浅笑了下，等着接下来皇帝的赏赐。
何云柔正想着谢恩告退的时候就听到皇帝唤她父亲。
“何府尹，你这小女可有婚配啊？”
何云柔听了这话后，心中凛然一惊。
何府尹是个眉眼慈善，处事圆滑的人，他乐呵呵地回禀道：“小女在臣心中尚且年幼，因而并未予她谈婚事。”
皇帝此举昭示何如，众人心中皆有所答。
帝王向大臣问这件事，不过就是想给何云柔指一门婚事吧。
棠梨心中也有些诧异，她记得上一世没这件事啊。何云柔要是能被皇帝做亲，还用嫉妒她?
棠梨略扫了一眼对面的那圈亲王皇子，想着皇帝会把何云柔指给谁？
这事儿若换在高书玉身上，她现下一定乐得连面上的平静都维持不了。但何云柔就不同了，棠梨低估了她对沈开言的执念。
何云柔不着痕迹地看向沈开言，眼中已流露出急切之情，生怕自己心里的愿望落空。但皇帝开口要做的事，自己也不敢冒然拒绝啊。
生平第一次，何云柔有些怪自己强出风头。
皇帝微睁着眼，用没有起伏的声音缓缓道：“何府尹，朕今日一看，发现你家千金正是适婚年纪，又品貌非凡，德才兼备...”
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何云柔心里有些忐忑。
皇帝话再一转，语调似乎都悠扬了几分，“朕就顺便想给湛王做一门亲事。”
？！
此话一出，棠梨拿着木筷的手僵在半空，有些愣住了。何云柔心里也是又惊，又松了口气。
众人的视线一下就聚在了东方湛身上。
湛王才刚打了胜仗回来，皇帝这又是赐宅子，又是想赐婚的。与其说是赏识湛王，不如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是想明赞暗控吧？
大臣们都在私底下盘算着，皆想知道湛王会如何回应。这件事往大了说，或许是湛王和皇帝决裂的一个预示。
何云柔看了眼远处的那个男人，就是那日在棠府门前的另一位公子，原来是湛王。
虽然湛王也非凡人，论俊俏甚至不输沈开言，但两人在她心中的分量不同。
东方湛作为被指婚的人，倒是不慌不忙，起身沉声道：“本王常年忙于军中事务，边境一日不清宁，本王便一日不考虑婚姻大事。当然也不想耽误何小姐的姻缘，还请陛下收回圣令，臣不敢接受。”
何云柔见东方湛回绝了此事，紧张的躯体更放松了几分，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去顾虑多余的面子上的事了。
皇帝听了此话，面上并无多余的不满神色，但沉吟了许久。皇后斜眼看了下案桌下皇帝不断拍打着大腿的食指，便知他内心有多不悦。
皇后微皱了下眉，知道此事轻重。她在一旁按住了皇帝的手，轻抚着，意在安慰皇帝让他不必如此着急。但皇帝仍未有何反应。
大殿上一时安静的出奇，皇后见皇帝如此，只得笑着圆场，“既然湛王无意，那本宫和你皇兄自然也不好强人所难了，真是苦了你一片报效家国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