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子时,正是寂静的时候,可是季府暖阁却被照了个灯火通明,暖阁门口站了不少人。
季昕然是被外面非常吵闹的声音给吵醒的,她也不过才睡下去两三个时辰,这个时候被吵醒,她刚一睁眼,肚子就是一阵咕咕叫,如若不是外面的吵闹还在继续的话,她还真会以为自己是被饿醒的。
暖阁内没有点蜡烛,小雪不在也没了可以指使的丫鬟,外面的灯火从窗户纸透进来,倒是把暖阁照的通明。
她一件件的把衣服穿戴整齐,不知道外面在生什么幺蛾子,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准备穿鞋的时候才发现地板上躺着的季昕心,这才恍惚想起来,好像睡之前是把她给打晕了,她那个时候太困了,脑袋都是晕晕乎乎的,又被季昕心吵的一个头两个大,好像还生出了想杀了她的念头。
现在头脑清醒,她只觉得莫名的好笑,穿好鞋子,没有叫醒躺在地上的季昕心,也没有在意她是不是睡得舒服,季昕然走到门口,伸手就想打开门看看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今天又不是大过年的,她的这暖阁怎么这般热闹。
可是手还没碰到门,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即便是她将声音压得很低,季昕然依然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正是蒋姨娘:“老爷,我亲眼看见一个男子闯进了暖阁!为了然儿的清白,老爷,我们一定要去看看究竟这个男子是不是钻进了暖阁之中!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然儿还什么都不懂,别是被人骗了才好!”
这话说的倒没有什么错处,可是为何今日这蒋姨娘忽然就抽风了,说她的暖阁进了陌生的男子?还说是什么亲眼所见?她和季昕心一直躺在里面,怎么都没有发现有什么男子?
季昕然脑海中有一道灵光闪过,他忽然想到了今天白天在宫中和泠珩之说的话,其中的内容便是让泠珩之今夜来季府取信亲手交给他!
可是这句话她明明压低了声音说的,不太可能被人听到,即便是宫里有人是蒋姨娘的人,可内容又怎么会竟还让蒋姨娘给知道了?
如若不是正巧坐了穆漓舟的轿子,那批毒药的事情也说完了,那么今天晚上还真有可能还真的会被抓个正着,蒋姨娘,这一下好手段呀!
好像是得到了季铮元的命令,有几根火把的光越来越近,季昕然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又走回了床前将季昕心抱到了床上用被子盖好,自己也躺到了里面,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可即便是这么大幅度的动静都没让季昕心醒过来,她摇了摇头,睡得还挺死!
将季昕心安置好,季昕然斜视,目光再次落到了门口,火把的光已经离门特别近了,却在门口停住不动。
她心里好奇,怎么关键时候还停手了呢?
这个时候才听到外面蒋姨娘的声音,她一面轻轻的敲门一面询问:“然儿!然儿?府中进了贼,快起来!快起来!你不起我就进来了!”
季昕然像是非常急促的想掩盖什么,但是还是漏洞百出,她的语气明显紧张:“蒋姨娘?没事没事!暖阁没有进什么贼!就不用进来了!然儿已经睡下了,然儿想继续睡觉!好困呀!”
“然儿!你是不是被要挟了?是不是那个贼要你这么说的?然儿别怕!姨娘这就来救你!”
季昕然越是否定,越是不让,蒋姨娘心中的干劲就越大,她觉得这是季昕然心里有鬼,所以才会这个样子心虚的。
越想她越觉得就是这样!
她已经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完全没有在乎季铮元的阻拦,直接双手一推便打开了暖阁的门。
听见开门的声音,季昕然明显更为慌张起来:“哎呀!蒋姨娘你怎么就进来了?然儿已经跟你说没事没事,为什么要进来呢?”
像是委屈又像是在告状。
蒋姨娘身后就跟着季铮元,二人双双绕过了屏风,其余人在屏风外侯着。
暖阁内房间内暗兮兮的,如果不是屏风外的火把的光,他们可能连床的位置都分不清楚。
蒋姨娘定睛往床上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真在季欣然的床上看见了两个鼓起。
她激动的指着床,有些语无伦次:“老爷!你看!这床上!分明是两个人!我就说我没看错!”
季铮元眸子一沉,原本听蒋姨娘说这暖阁跑进了男人他还不信,然儿头脑不灵光又怎么会有男人来?所以他一直很担心。
可是这床上的两个鼓起却让他不得不多想了,既然不是然儿的问题,那么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子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季昕然躺在里面,怯生生的露出脑袋,语气有些磕巴:“爹……爹爹……你怎么也来了?然儿……然儿睡觉呢!只穿了里衣!”
只穿了里衣就和别的男子躺在了一起?季铮元只觉得浑身气血都在上涌,怒气已经直冲天灵盖了,季昕然躺在里边,那么外面这个肯定就是那个什么所谓的男子!
季铮元随手抄了一旁安置的木棍,抬手就要打,可是季昕然却看出了苗头飞一般的扑在了那人身上:“爹爹,万万不可……她身体不好,怕是……”
“起开!”季铮元腾出一只手将她拨到一边,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如果不想一起被打的话,你就老实点儿!”
看见季昕然那一副委屈的模样,蒋姨娘说不出自己心里是有多爽了,自己大仇已报的感觉,再听着那木棍次次到肉声音,她的嘴角一直上扬,都快裂到耳根了。
被子下的人忽然冷不丁的一哆嗦,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剧烈的抖动着,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语无伦次的尖叫呜咽声:“啊啊啊!是谁!谁打我?好疼啊!”
熟悉的声音上季铮元一愣,手中的木棍顿住,他黑着脸去掀被子,季昕心的脸引入眼帘,他狠狠地把棍子丢到地上,愤怒显而易见!
蒋姨娘也愣住了,不是说今夜定会有一个男子来找季欣然幽会吗?怎么这床上的人竟然是她的女儿季昕心?而刚刚老爷打的人也是!
她忽然心里泛起心疼,目露慈爱,就想要上前去安慰被打的弓起身的季昕心,可是季铮元愤怒之下,竟然转身打了她一巴掌,然后拂袖而去,还带走了那些哭着火把的护院,像是被欺骗的气急。
所有人撤下,暖阁仅有的亮光消失,蒋姨娘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愣神,像是还没有缓过来,刚刚被打的竟然是自己。
而季昕心却因为浑身的伤痛而痛哭流泪,嘴里还念叨着诅咒的话。
季昕然摸出枕头下的银簪,拿在手中把玩,又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她的笑在黑暗中仿佛更加的令人心生畏惧。
“怎么样?被人反将一军的滋味不好受吧,蒋姨娘?”
蒋姨娘注意力集中到季昕然身上,眸子里映射出仇恨,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季昕然消失,那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最亲爱的心儿也不会遭此横祸!
她双手化爪,伸手就朝着季昕然的方向抓去:“季昕然!你就是个丧门星!你早该死了!就让我送你一程吧!给我去死呀!去死!”
可是这暖阁实在是没有亮,她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印象朝着一个方向抓去,入手先抓到的是头发,她恶狠狠的一把揪住,咬着牙往相反的方向使劲的拔,脑袋被扯着后仰。
季昕心感受到头皮上的撕扯感,加上身上的疼痛,让她不自觉的伸手用长长的指甲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她觉得这肯定是季昕然做的,本着我不舒服你也别想好受的念头,她咬着牙使劲的试图把指甲插进那人胳膊上。
二人同时惊呼出声,却一瞬间听到了另一人的声音,他们都弄错人了!
季昕然自然是在看戏,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她就是那个渔人。
“二位打够了吗?如若打够了那边请先行离去吧,现在还早,然儿还想再睡一会!”夺笋呐,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但是别影响她睡觉啊。
她一出声,蒋姨娘和季昕心都统一了目标一样,皆抬手朝着季昕然的方向袭击,可是两个两眼一闭,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的人,即便是知道了季昕然的大概方位,但是那么精确的话,他们两个现在还达不到那种标准。
季昕然也不想过多的纠缠,她手中的银簪翻转,反手精准的抵在了季昕心的脖子上:“可别乱动,不然我这手下的银簪可没有什么轻重,如果要是失手把你给杀了,那可就罪过了。”
说完以后,她又补充:“你也别想着逃脱,如果要是你逃的方向不对的话出了意外在你的脸上划一刀。那样不就不好看了吗?四妹妹乖啊,带着蒋姨娘回去吧!暖阁……毕竟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这里呀,可是她的地方呢!
季昕心果真不敢乱动,那银簪放在脖子上的感觉就是冰冰凉凉的,她还不想死,更不容许在自己的脸上划什么道子。
“季昕然!你敢!”
“哟呵!你看我敢不敢?”季昕然的手收紧了一些,银簪的尖处在她脖子上扎出一个口,血顺着脖子流下去,吓坏了季昕心,她到底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蒋姨娘,我们走!”
说完这句话,暖阁窗户不知道从哪照射过来的一缕光,光打在三人身上,神态各异。
季昕然自然不用多说,只是季昕心脸上的恨意一点不落的进了季昕然眼中。
而蒋姨娘却趁着这束光的看清了季昕心脖子上的鲜血痕迹,她心中也是一震,然后晕眩感瞬间袭来,强撑着不晕过去,那不过是个普通的银簪,怎么换到季昕然手中就成了杀人利器?
“心儿,咱们走吧!”她沉声。
季昕然缓缓的收手,像是在最后时刻还在调戏猎物。
而季昕心看着那已经移开的银簪,死亡的威胁离她而去,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抬手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然后她才敢放狠话。
“给我等着!以后走着瞧!”
季昕然挑眉笑了笑,还真是死性不改:“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