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鸦雀具无声。云苏意换了身暗色衣裙,从一辆简朴的马车上施施然走下来。她傍晚时分吩咐容易他们去通知姜老,此刻姜老正在拂晓阁门口等着。
“阁主,您来了。”
姜老见了云苏意,立刻上前两步。他已经听容易说了事情的经过始末,对云苏意今晚的安排也大概有了了解。所以现在在门口等着的除了他自己,还有拂晓阁的一众高手。
“姜老,话不多说,我就直接吩咐了。你带着一部分人将宰相府今日发生的事情闹大。”
云苏意心里自有度量,那个无辜枉死的绣娘底细她都打听过了。家中并不富裕,还有年幼的弟妹。她早早就被卖进了绣楼,跟家中关系并不会好。
这样的人家,是穷怕了的。只要给些金银,再稍加撺掇,就会是一杆很好用的枪。
“阁主放心,一切我已经派人打点妥当。那个绣娘的父母此刻正在京城郊外的一户农庄之中,随时可以听候安排。”
听了姜老的话,云苏意这才满意点点头。不愧是拂晓阁的元老,办事的速度和对她心思的猜测都与旁人不同。
“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也打听过了,他们家好吃好穿仅给儿子用,剩下的一个小女儿也跟邻村定了娃娃亲,只为换一头牛回来。这样的人家,如果听说可以讹上京中贵人一笔,想来都不会不心动吧?”
“阁主说的是,我们已经派了下属易容成附近的村妇去挑拨了。只要他们上门喊冤,这事态就一定控制不住,到时候皇太后都别想轻易压下。”
姜老捻了捻胡须,笑的高深莫测。其实原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可云苏意这次要解决的不只是一个张成焕,还要给皇太后一个下马威。既然如此,自然要多费些心思。
“以皇太后的性格,知道张成焕自作主张必然要下杀手。可这样也太便宜她了。我们就得想办法,把这事变成皇太后本人的授意。”
当然,皇太后不可能认这个罪名。但是又有什么关系?谁都知道张成焕是她的人,也知道皇太后最是自负。如果没有她的授意,张成焕哪敢去杀宰相家的千金?
很快把事情交代完,姜老便领着下属离开进行布置事宜。云苏意带着容易容晰径直前往拂晓阁地下的第六层。那里有一个人,可以帮她一个大忙。
如果说拂晓阁一到五层是明面上的太阳,那么第六层就是见不得人的阴影。这里云苏意平时也很少踏足,却也给了他们足够的自由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派上用场。
在暗道里七拐八拐了许久,云苏意来到了一个悬挂着红色灯孔的门前。敲门也有暗号,三长两短。过了片刻,沉重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满脸阴郁的老者探出头来。
“传话给你家主子,就说拂晓阁阁主有事相商。”
云苏意此刻已经带上了面具,连声音都变了一些。那个老人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问,只是缓缓点头。而后便转身往里屋去。
“阁主,这个百晓生怎么总是把自己住的地方搞得跟鬼屋一样?”
不管来了多少回,容晰都觉得这地方阴森森的。毕竟哪有正常人不分日夜在自家门口挂红灯笼的嘛!要不是为了保护云苏意的安全,她才不可能过来呢,晦气。
云苏意悄悄瞪了容晰一眼,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说话一点都不避讳。百晓生虽然暂时在拂晓阁做营生,却并非只有这一个退路。
若是被百晓生听见,一来气不跟自己做生意了,那损失可就亏大了。
容晰收到了云苏意的眼神,悄悄吐了吐舌头。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云苏意找麻烦。不过虽然她在拂晓阁待了这么久,这百晓生的面却也没见过几次。
就在主仆俩打哑谜的时候,那扇大门再度打开。先前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一张嘴发出的声音像个破烂的风箱。
“阁主大人,我家主人有请,请跟我来吧。”
听见这话,云苏意与容晰对视一眼,便一言不发的跟随那个老人进了屋。这位百晓生有个怪癖,那就是不允许别人在他院子里随便说话,只要发出的声音大一点,就会被直接赶出去,不管谁的面子都不给。
云苏意正是因为知晓他这一点,才小心谨慎。一路走来,只听见鞋底踩上青石板的声音,除此以外就是冷风的呼呼声。直到穿过两三个弯曲回廊,那位老人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云苏意。
“阁主,我家主人就在里头。但是只能你一个人进去,她得留下。”
这个“她”说的自然就是容晰。
听了这话,容晰当然不乐意。云苏意赶在她开口反驳前捏住了她的手腕。两人相处多年,容晰自然知道云苏意的意思。纵使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闭嘴在歪等着。
云苏意对着那老头点了点头,便自行撩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进屋,又是一条狭长走廊,走到尽头才看见一扇竹门。推开门,霎时一阵香风飘来,熏得云苏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哎呀,小丫头,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习惯我这云雾香的味道?”
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苏意转身,只见一个身穿艳红花裙的女人款款走出。本该大俗的颜色和款式穿在她身上,竟然比那些赶着时新玩意的小姐夫人们还时髦。
云苏意嘴角抽了抽,这天底下能把堂堂拂晓阁阁主喊做小丫头的,除了这位百晓生以外,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没错,在江湖中闻名已久的百晓生,其实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只不过她继承了自己师父的名号,才被人唤作百晓生。
云苏意曾经跟这个女人打过几次交道,但是因为实在摸不透她的脾气,所以并没有深入接触。不过从过往几次接触来看,她似乎对云苏意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