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夜色,睡意朦胧。
盟主营帐的书房中,油灯昏暗,光晕荧荧。
年轻盟主独坐几案后方,浏览一封早已熟悉内容的密信。
他去过富饶的草之国,那里水草丰茂,小桥人家,一片祥和,悄然彰显着太平盛世的模样。
他也在壮阔豪迈木叶隐村生活过,每逢佳节,坊市中每家每户的飞檐上都会灯笼高挂,红火绵延,连绵不绝,起风时仿佛红色丝带飘荡,最是壮观。
他一样见过山间村落入夜后,空中繁星点点,村内灯火依稀,偶见一盏微弱星火,便是意外之喜。
他放下那封信,起身绕过书案,来到窗边,轻轻推开,月光莹莹。
那封信,并非什么重要的军机要文,而是林向镇邪城递交的一封私人性质的折子,没有经手盟中其他各部,而是直接送到了他这位年轻盟主的书房几案上。
这位曾经的盟主秘书,如今的诛邪盟先锋大将,用笔极重,墨迹通透纸背。
从隐匿在黑石山再到如今回来的这段时日中,林没有主动和罗飞见过面,也并没有在信中将生活琐碎之事,付诸于笔端,只有寥寥数语,“丸星古介不该死!诛邪盟任何人都不该将黑石山中的惨烈败仗,视为耻辱!”
其实林根本不用写这封折子,古介老人用兵如何,为人如何,他罗飞远比林熟悉的多。
一个能够让二代火影三代火影在议事时常常提到的木叶下忍,岂会是寻常人?
木叶隐村从忍界大战开始,到如今历经几十年,到最后仍旧坐拥木叶山,是五大国之一,曾经效命于火影的忍者何其众多,哪次大战不是死伤无数,次次活下来的稀少。
古介这位根正苗红的火之意志的传承者,忍道精神的传道人,老一辈的木叶好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三代火影到现在新一辈的卡卡西鼬等人,都对老人的牺牲感到惋惜,那份遗憾,丝毫不比亲眼所见手足惨死沙场逊色半分。
在古介离开诛邪大营赶往前线战场的之前,曾经私下找过罗飞,说了些掏心窝子的话。
毕竟重新征战前线,古介并非表面上那般轻松随意,恰恰相反,跟诛邪大军众儿郎同吃同住的古介,比起林和卡卡西这些新崛起青年才俊,比起这些习惯了喊着“为万世开太平”的年轻一辈,古介要更为熟悉苦仗硬仗,熟悉战争的残酷。
甚至可以说,每次经历的战火,都刻在了这位老人的骨子里。
所以古介必须当着年轻盟主的面,把所有话都挑明了,老人要让自己的徒弟放心,也让自己安心。
那场盟主营帐中面对面的促其长谈,古介认为己方不到数千人,再加上之后若是有援军,也不过两千人的军队,绝对无法安然应对邪神教无穷无尽的黑暗军团。
除非擒贼先擒王,由五位影级大佬和年轻盟主再加上其他好手一同出手,率先斩杀了邪神教排兵布阵之人,那才有真正的喘息余地。
但是如此一来,千百儿郎虽然得以片刻空档,但镇邪城怎么办?邪神教若是趁机在进行突袭,城中无人可用,怕是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上次镇邪城遇袭,多亏四代水影及时出手相助,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房屋内烛火摇曳,罗飞想起老人的话语:我古介虽然是一个大老粗,如何带兵打仗,当年都是一点一点跟着二代在战场上积累起来的,倒是也跟小春、水户他们那些人请教过,但总觉得学过来后有些驴唇不对马嘴,哪哪都不顺手。
最后我认定了一个道理,纸上得来终觉浅,只有自己总结的才是适合自己的,就像战场之上兵力一旦投入,就要一口气打掉敌方命脉所在的位置,同时还需要堤防对方派兵出兵的意图,绝对不能因小失大,贪功冒进,急功近利。
当然了,我这老头子也没资格说这些话,当初……当初若不是我的原因,那两个兄弟也不会死在战场上……呵,往事就不说了。
还有就是决不能为了顾全大局而去保留兵力,否则在一场兵力悬殊的艰苦战事里,对垒双方,兵力越弱的那一方越到后面越难打,就算前期占了优势,之后也会莫名其妙的输掉,心有不甘。
说到底,我跟三代土影的用兵理念总是不相符合,但是,再难打的仗总归得有人要去打,要不然大家伙一退再退,真就只能等死,那跟临阵叛逃的杂碎们又有什么两样?
汤之国的夏季,夜里总有阵阵冷风吹过,站在窗口的年轻盟主,感受着室内外的孤灯清冷,新月寂寥,凉意重重。
罗飞转过身,看着当初那个老人坐过的椅子。
当初那个总喜欢背着几把剑在营中来回踱步的老人,相貌平平,如果不是背着长剑,不是出现在这营帐之中,而是站在田间地头上,大概和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也没什么两样。
“罗飞,当我隔日带兵出发后,我会在两军错开的这段距离里,先派卡卡西他们前去山间探查,若是发现邪神教在黑石山的主力,便会安排一队人马吸引主力。
如果不出意外,俊介的部队必定会闻讯而动,向邪神教老巢的飞段请求增援,甚至极有可能安排邪神教的援军前来黑石山进行增援,通过廊道用以策应。
不过盟主放心,我古介哪怕身陷重围,依然不会舍了咱木叶的节气,定会杀敌千百,以慰盟中牺牲的儿郎。”
“罗飞……不,盟主,劳烦你一件事,回头帮我和三代火影大人说句对不住了,数百年轻儿郎托付我手,却只能带着他们去死,但是我不得不行此事,我古介先走一步,到时候底下碰面了,任由诸位打骂!
不过,最好只死我一人,其他军中兄弟拼了老脸的也得活着,像日斩大人这般的,再过个二十多年,到时怕是连骂我的力气都没了,哈哈。”
古稀年龄的老人从椅子上缓缓起身,望着当时同样望着月亮的年轻盟主,沉声道:“如果将来事实证明我丸星古介错了,那木叶的英雄碑上我就不配刻有名字,你们也就更别带酒来了,想来我也喝不下那亏心的酒。”
声音微微颤抖,眼角似有泪光的老人再次开口,“如果,当然我试过如果我还有坟的话。”
书房之中两人沉默无言,只有轻微的鼻息声。
两人一起走向书房门口,古介突然问道:“罗飞,你说几十年后,会不会有人还记得咱们?记得这里发生过的事?”
罗飞神情复杂,摇了摇头,“不一定。”
“嘿,真他娘的……”
“罢了罢了,无愧于心便是,就怕……就怕……”
“没事的,有事我当徒弟的担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