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漂浮一梦

沈亦从八岁就跟在沈叔谌的身边。

沈叔谌被作为质子送走的时候,沈亦是一个要跟随他的人,那个沈叔谌就已经没有把他当做自己的下属了。

沈亦喜欢沉默寡言的跟在沈叔谌身边,看着沈叔谌不着调的性子,可是他清楚自己的主子本事究竟有多大。

在沈叔谌的那几个下属里面,沈叔谌对沈亦尤为的好,皇帝赏赐下来的东西,沈叔谌一向都不喜欢那些,但总是要沈亦先挑了再给别人。

沈亦十四的时候,沈叔谌才十岁,但是沈叔谌已经不是可以用孩童来称呼的人了。

“沈亦,太后想要杀我。”十岁的沈叔谌,说话还有点稚气,但是语气是笃定的。

几乎是不假思索,沈亦道:“属下会替爷杀了太后。”

“不。”沈叔谌清楚自己的处境,他掂得清自己的份量,他被送到了漠辽国的质子,是伯绱国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弃子皇子,如今举步艰难。

被沈叔谌拒绝后,沈亦就再也没有动这样的心思,直到太后在百花宴上面刺杀沈叔谌。

沈亦拼死的护住沈叔谌,他眼角的第一道疤就是这样来的,那夜沈叔谌过来看他,他问沈亦:“跟着我,你可悔?”

“不悔。”沈亦觉得自己不怕吃苦,他只需要看着沈叔谌可以平安长大就好了。

刺杀的事情太后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沈叔谌也沉默,受着那些本来他不该受的东西,沈亦看不下去,他告诉沈叔谌:“属下可以给爷杀了太后。”

这是第二次沈亦提出要杀了太后。

“太后不能杀。”沈叔谌皱了皱眉,“你想回去吗?”

沈亦知道沈叔谌说的是回哪,他点了点头。

“我会要你回去的。”

“那主子呢?”沈亦下意识的道。

沈叔谌笑了:“我也会回去。”

后来沈叔谌开始频繁的进宫,在太后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去调戏太后身边的婢女,甚至是太后的女儿,安云公主。

安云公主比沈叔谌小一岁,或许是喜欢沈叔谌的脸,喜欢跟着沈叔谌胡闹,沈亦就跟在沈叔谌的身侧,默默的看着这位公主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沈叔谌一开始就步好的圈套。

安云公主天真烂漫,似乎只被太后保护得很好,沈亦想不出那样手满鲜血的太后是怎么养出这样的安云公主。

“你是叫沈亦吗?”安云公主在等着沈叔谌,无聊的时候她和沈亦搭话。

这是沈亦第一次和她说话。

沈亦甚至不敢去看安云公主,他低着头,一如往常一样的沉默,只是点了点头。

沈亦以为安云公主会要说点什么,事实上安云公主说了:“你......”然而沈叔谌来了。

安云公主的注意力理所当然的被沈叔谌吸引,她和沈叔谌走在前面,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沈亦沉默的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他想,安云公主方才是想要说什么呢?为什么主子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样的想法在沈亦心里刚刚冒出头角的时候沈亦就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对安云公主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沈亦开始比之前更沉默。

沈叔谌从安云公主嘴里套话,知道了太后身边的丫鬟频繁的出宫,不久后就是秋猎,沈叔谌觉得注定是不太平的。

沈亦也知道不会太平,因为安云公主要跟着过去,本来不是没有公主想要去秋猎,可是安云公主性子温和,太后也不希望她过去。

可是安云公主执意如此,旁人也没有办法。

沈亦知道安云公主是为了沈叔谌,他有点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沈叔谌是在利用安云公主的感情。

而沈亦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沈叔谌想要借着秋猎杀了安云公主,沈亦一路护着安云公主,看着追杀的人是石一,心如死灰。

石一是沈叔谌的人,沈亦和他平日的接触虽然不多,可是却一眼的认出他了。

沈亦眼角的第二道疤就是这样来的。

沈亦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不管不顾的要去找安云公主,哪怕沈叔谌告诉他安云公主无事。

沈亦没有提石一的事情,他只是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的看了沈叔谌许久。

沈叔谌有点不明所以:“怎么?”

“无事。”沈亦难得的笑了笑,只觉得沈叔谌是没有心的,他不对太后动手,却想要杀了安云公主。

当天夜里,沈亦就去找了太后。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太后,太后听完后没有半点的意外,她亲自把沈亦扶起来:“你做得很好,安云是个好孩子,哀家会给你们赐婚的。”

直到安云公主死的那天,沈亦都没有等到太后的赐婚,已经过去三年了,他跟在沈叔谌的身边十三年。

沈亦的背叛对于沈叔谌而言是不可置信而又突然的,他不敢相信沈亦居然背叛自己。

沈亦的长剑一向都指着敌人,可是这一次他指着了沈叔谌。

沈叔谌的手段在那一晚才显露头角,他没和沈亦过多的纠缠,把府邸的东西全部丢掉,派了暗卫杀进皇宫,目光就是皇帝。

“皇上,臣救驾来迟!”沈叔谌浑身是血,他把被背叛的情感发泄在了这一场杀戮里面。

沈亦也浑身是血,他倒在死人堆里面,听着皇上夸赞沈叔谌,在所有人离开后狼狈的回去寻安云公主的尸体。

沈亦想要去找太后,可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去,没理由的,沈亦觉得太后不会管他们的死后,包括安云公主。

他彻底意识到了所有人都是沈叔谌和太后对弈时候的棋子。

沈亦修养了没有多久就带着安云公主的尸体到了日不落,他遇见了张芸,彼时的张芸和安云公主足足有五分像。

沈亦意识到自己可以用别人来填补心里的空虚,他娶了张芸,不喜欢她浓妆艳抹,没有多久又开始建了拍卖会,搜罗各种各样的美人。

沈亦死的时候是清醒的。

他看见张芸在自己面前痛哭,心里也只觉得解脱,他在想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到了阴间的时候,遇见安云公主,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还会不会认出自己。

当初安云公主因为沈叔谌没有继续说下去的话,成了沈亦这辈子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