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可以是傻子,但不能是超人

安全承包商是在近年来才兴起的私人机构。

由于长期战争的压力,迫使现存的联合议会政府只能专注于保护大型城市和工厂以及前线辐射的清除和绿区的推进。而对于小型城市和偏远地区的保护则采取竞标的方式,承包给私人的军事组织,在这种形势下,大到能够庇护一座小型城市,小到只有四五个人的大大小小的军事组织应运而生。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大多数由退伍军人组成的安全承包商。

毕竟战争虽然在继续,而生活也在继续,文明也在延续。二十多年的战争,让人们已经习惯了战争,习惯了在战争的阴影下生活,或者说战争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话是这么说来着。

只是在玛娜的印象中,安全承包商这种大都是由退伍老兵组成的雇佣兵性质的私人军事组织一般都不会有与他们规模媲美的军事实力,因为这种组织的最终目的是盈利。况且大多数战术人形退伍后都会选择继续平凡的生活或者来到专门培养战术人形的学院做一位培养后备的教官,拥有退役战术人形的安全承包商少之又少,缺乏了这种对抗精英铁血单位必不可少的兵种的军事组织能够在战场上做到的事情想必也不用多讲。

说白了,安全承包商的作战能力并不会太强。

那么,眼前这两个无论是形象还是战斗力都有些诡异的不知道到底属于什么分类的战术人形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一个名为【格里芬】的安全承包商的战术人形,到底是个什么鬼?

不过不论如何,自己确实是获救了,铁血今晚的攻势也退却了,看起来明天的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至少今晚我们能平安度过了。)

玛娜看着已经离自己不远的基地,这样想着。

回到基地,在接受短暂的治疗和检查以后,玛娜就睡去了。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阳光穿透坍塌云照在她和她的后辈身上,她的后辈趴就在她的病床边小声的打着鼾。

艾希还很小,甚至还没有成年。当然所有的人形开始服役的时候大多都和她差不多,玛娜本人也是。战术人形一直是前线的稀缺兵种,不论是地上跑的还是天上飞的。即便是给予她们最全面的训练,最丰富的资源和后勤,最优先的救援等级,依旧无法避免她们的战损率名列前茅的事实。

让这群奉献着自己青春年华和生命的少女们死在冰冷的战场上,这个世界果然出了什么问题。

看着疲惫的睡着的艾希,玛娜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飞翔在天空中付出的一切都有了意义,无论是血水,还是牺牲。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都像上辈子的经历一样,说不定自己真的是死了一次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啊,如果没有那两个人形的出现的话,她现在肯定已经是被军旗盖着的冰冷的肉块了。

也许真的是无限接近过死亡,才能够理解活着真正的意义。

想着想着,玛娜就不自觉的伸出手摸了摸艾希杂乱的头发,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大概这就是‘越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越发觉得活着真是件美妙的事情’。只是没想到玛娜这轻微的触碰让她的后辈立刻就醒了过来。

“玛娜你醒了!伤口还痛吗?!”

“不痛了,倒是你还好么,你的伤口也还没痊愈吧,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昨晚听到玛娜你被击坠的消息的时候我感觉我都要死了!谢天谢地她们把你带回来了!”

艾希带着哭腔的话语中有着向上天祈祷的虔诚,似乎那两个把玛娜带回来的少女就是拯救她世界的神。

“安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玛娜无奈的笑了笑,她觉得应该有必要转移一下话题:“话说昨晚的那两个人形呢?我还没有向她们道谢呢。”

听到这个问题,艾希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她们已经走了。”

“走了?!哎呦.....”

由于过于吃惊导致动作过大,玛娜的伤口又剧痛了起来。

“玛娜你慢着点...”

不过玛娜似乎并不在乎这点疼痛:“她们怎么走了?少校没有拦着她们?她们可是我们的支援啊,没有她们我们怎么抵挡铁血的进攻?”

“...她们不是支援,她们只是路过而已。”

“啊?”

玛娜愣住了,不是支援?那是从哪里招来的这么强力的人形?

艾希表情有些微妙:“而且铁血部队在昨晚撤退之后,就已经撤离了先前的阵地,开始向黑区撤离了,应该不会有下一次进攻了,铁血撤军了,我们赢了。”

“上校接到的通知是对于我们288航空大队的人员补充会在几天后到位,那两位人形已经坐着今天早上第一批运送物资的车队返回博格尔城了。”

“等等等等...”艾希话语中巨大的信息量让玛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花了简短的几秒钟理清艾希话语中的意思,然后向她最难以接受的地方发问:“不是支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路过?”

“呃....昨晚尤娜小姐,嗯,就是银色长发的那一位,据她的口述她们早已经与上级指挥官调配好在这里进行短暂的补给和休息,乘坐运输车队转往博格尔博格尔城,昨晚在到达后听说身为空战人形的玛娜你被击坠,她们才自愿出击将你救回来的。”

玛娜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不受控制的抽动,她自己服役这么多年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了,但是路过的人形在夜间救援被击坠的人形的事情,她还真是头一遭听说。

“...少校怎么会同意她们这种连空战人形最基本的适应装甲都没有人形升空,你别告诉我她们的飞行装置也是从我们这里借过去的?”

“额,她们用的确实是我们的装备,而且她说了...她们只听雇主的,只听付钱的人的,其他的谁说话都没用。如果少校付得起钱的话,也能指挥她们,只是价格有点高而已。嗯,有点高。”

“多高?”

“大概高到能从博格尔城里买下一座净化塔的程度吧...这是尤娜小姐的原话。”

玛娜的表情扭曲了,别说是艾希了,连她对一座净化塔的价值也没有清楚的概念,这大概是乞丐看着土豪家的纯金马桶的感觉吧?

“就算如此,战场之上上校会允许安全承包商私自行动?不能指挥她们,禁止她们进入战场上校应该还是做的到的吧?”

“尤娜小姐身上还有序列高于少校的识别身份,理论上来说少校是没有权利禁止她们行动的.....”

“......”玛娜沉默良久,最后感慨万千的说出了一句话:“我还真是捡回了一条命啊。”

玛娜忽然觉得自己出奇的幸运,幸运到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了。

“玛娜前辈,她们两个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人形?能够驾驭飞行装置她们起码拥有B级的纳米机械储备了,为什么她们的装备却像陆战人形?”

“她们自称是名为【格里芬】的安全承包商的战术人形,但是却并没有跟我说到底属于哪种人形,如果是已经从军队退伍的人形的话,就能够解释为什么拥有B级以上的储备却仍然作为陆战人形来作战了,毕竟安全承包商没有军队那么严苛的要求,B级人形在没有特殊情况下都要作为空战人形来作战。”

“但是我觉得她们可能并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她们可能都不是身为王牌的A级人形。”

“不是A级?”

艾希有点搞不懂她的前辈的意思了,其实问题的答案很简单,但是艾希根本没有往哪个方向思考而已。

玛娜盯着自己的后辈:“她们可能是我从未见过的S级储量的人形。”

第二天中午时分,两位格里芬的战术人形所乘坐的车队接近了博格尔城。

这座城市不同于处于前线的军事基地以及之后的小型城市,博格尔城是受到军方和联合议会政府严密保护的绿区中的绿区,在其中生活的人类几乎可以完全忽视由战争带来的影响,就如同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前的世界那样。

从那些高大的隔离墙以及净化塔就能看出政府对这座城市的看重,净化塔产生的半弧形的的隔离网将所有的带有辐射的坍塌云都隔绝在城市之外,数不清的士兵时刻保卫着这座城市,让她免受感染者的侵扰。

无论是天空中飞翔着的空战人形,还是城墙上竖立着的固定火炮都象征着这座城市无可匹敌的力量,这才是能够在这个已经濒临疯狂的世界过上平凡生活的最坚硬的保障。

“别睡了,我们就要到了。”

尤娜敲了敲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打鼾的少女的脑壳,让她从睡眠中清醒过来。苏醒过来的蓝灰色头发的少女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到家了?”

“刚到博格尔城,等到了以后我们托运一下装备,乘坐下午飞往科特尔的航班,然后再开车回去。”

少女漏出了绝望的表情。

“好麻烦啊...”

“那下次等你睡着了以后就自己梦游回去吧。”

博格尔城是由军队保护的城市,为了维护城市的安定,博格尔实行一定程度上的军火管制,所有进入城市的人不论是人形还是士兵都要解除武装,要么统一存放在隔离墙出口处的仓库里,要么办理托运运送到某个地方,这也是所有大城市都有的条令。

由于尤娜她们并不属于军队的编制,所有按照规定也要解除武装。在道谢并告别了载了她们一程的士官以后两人在隔离墙里的检查站里将自己的作战服以及头盔之类的作战装备装进了带锁的托运箱,运往科特尔城,换上了早已经托运到这里的正常的服装。乘上架设在空中的轻轨列车,两人的目的地是城市另一头的机场。

看着窗外高耸的大楼,错综复杂的环绕立交,播放着各种各样广告的巨型屏幕几乎贴在所有能够被人看见的地方,坍塌液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毁灭,也带来的新生,几乎取之不尽的能源让这个世界几乎转换了它应有的生命形态。

“战争离这里只有三十个小时的车程。”

尤娜撑着这自己的脸庞平静的看着窗外喧哗的世界,谁能想象出有些惬意的她昨晚还飞翔在充满死亡的战场之上,就如同无法想象战争与和平居然如此接近。

“最遥远的距离不过8克而已。”

穿着兜帽卫衣的少女用她含着棒棒糖的嘴咕噜咕噜的说道。

“不睡会儿?”

“吃完糖。”

栗栗最后也没能再睡下去,虽然被冬日的太阳暖烘烘的烤着确实很舒服罢了。在她们到达机场以后,看见了堵在门口浩浩荡荡的游行示威的队伍。他们大多是年轻人,举着的杂乱的牌子和旗帜,含着让人糟心的口号。

“他们在搞什么?”

激愤的情绪和大喊大叫的声音让栗栗有些厌烦,嗜睡的仓鼠讨厌吵闹的噪音。

不过尤娜似乎并没有什么很反感的表现:“好像是在抗议联合议会同意那些不拆除核心以及纳米机械群的退伍战术人形重新作为普通人融入社会,最近这样的抗议越来越多了。”

“政府会同意么?”

“不知道。”

在人群的最前端,有全副武装的大兵和两个战术人形正在维持秩序,他们原本应该是机场的安保,在这种受军方保护的大城市的交通枢纽,有这种程度的安保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因为铁血比曾经那些狂热的信教徒更加不在乎某使用某些残忍的袭击方式。

近年来人类与铁血之间的战争已经没有曾经那么惨烈,服役期满五年即可选择退伍的战术人形现在也会在服役期接近结束的最后一年调配到后方进行安保工作。当然这也是越来越多的战术人形能够平安退伍,重新融入社会的原因,自然也是类似游行抗议引发的原因。

退伍之后的战术人形是否摘除核心以及纳米机械群是自由的,不过几乎她们所有人都不会选择摘除。因为除了作战以外,这些活跃在人体内的小虫子可以做到更多的事情。

大幅度提高人的身体素质,辅助思考,清除病菌,帮助伤口愈合,等等等等。

所以退伍后的战术人形比起普通人来说大多拥有非常强的压制力,在各个方面,这完美的体现在现在各个领域的佼佼者基本都是退伍下来的战术人形。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些的话,也许引发不了如此强烈且范围广泛的抗议,那群小虫子能够做到的最强大的事情是,他们可以大幅度延缓宿主的衰老,第一批植入了纳米机械群并且幸存至今的战术人形们大部分已经四十岁左右了,然而她们却仍然如同刚刚成年的少女一般。

这意味着很多很多非常麻烦的事情,最直白的来说,她们似乎已经区分人类,成为了一个新的物种。

“明明三十公里外的前沿基地里,整个大队的空战人形几乎全部战死都得不到支援,这里却用人形来进行维护秩序这样无聊的工作。”

虽然说着非常不满意的话,但是尤娜的语气听上去却非常的平淡。

栗栗早已经习惯了,所以她根本没有纠结尤娜的抱怨。

“如果政府同意了,那我们的也会被拆掉么?”

“什么人会放弃全自动突击步枪,换回燧发枪?”

“莎比。”

矮个子的黑发少女吃着棒棒糖说着粗鄙的语言。

“没错,上面的那些人虽然每个人都该死,却没有一个人是莎比。”

“如果有呢?”

尤娜笑了笑,看上去是有些期待栗栗所说的这种假设成为现实。

“那说不定我们就有预算给帕斯卡买下她期待了很久的大型纳米机械群培养装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