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是不见五指的黑,那黑暗像是有生命一样,一点点的侵蚀着她的神经,等待着在她最脆弱的一刻给她致命一击。
身子被泡在冰冷的水里,是刺骨的凉意。
宁舒直到此时此刻,还不敢相信自己如今面临的“悲惨”处境——
她被人扔到了井里!
那道身影如同鬼魅,出手的角度既刁钻又果决,根本就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
她虽然依稀记得伤到了那人的腰腹,但是却依旧是不敌。
她现在觉得自己很委屈,灵玉那嘴上不饶人的没被坠井。
反倒是从不得罪人的她被陌生人抓走坠了井,上哪儿说理去!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地方,最要命的是,井里氧气逐渐稀薄了起来,井壁上满是滑溜溜的苔藓,她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
她感觉身体里的能量在一点点的被消耗着,已经面临力竭。
宁舒越想越绝望,整个人贴近了井壁,用指甲死死的扣住唯一带有些缝隙的那石块儿,这小小的缝隙大概是她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
要是没有这小小的缝隙,她估计早就已经被那幽深的井水吞没了。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脚踝,触感比起潭水还要冰冷,凉腻腻、滑溜溜的,似乎是……
蛇!
宁舒重重的吐出口气,下半身一点都不敢动弹。
感觉到那水蛇顺着她的肢体往上攀爬,她一颗心蹦蹦乱跳,似乎要到了嗓子眼儿去。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了外面有什么东西将地上的落叶踩的吱扭作响。
她顾不得思考是敌是友,拼尽了全身力气,扯着嗓子喊道:“外面有人吗,快救救我——”
听到宁舒音色都已经变了的呼救声,苏伶停下脚步,认真的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来她猜对了,宁舒真的被那人给带到了将军府中。
她开始怀疑是那半面妆的女子所为以后,她和柳枚便分成了两拨。
柳枚回司里调派人手,而她去了相思阁,却发现温煦并不在相思阁,只有楼疏月独自一人。
瞧见苏伶来了,楼疏月心里便像是揣了只兔子似的咚咚跳个不停。
她同楼青阳回楼家以后,才在楼远岫哪儿听到了些风声。
一联想温煦说的那些个话,她也知道自己这次可是坏了大事儿了,心里虽然有些许的后悔,但是却也没有再见苏伶一次的机会。
楼疏月刚想道歉,却被苏伶一手拦住了。
“让楼里所有人都去大厅候着,违抗不从便给爷杀了。”
苏伶来不及和楼疏月解释那么多,直接便朝着柳枚带来的督查卫吩咐道。
楼疏月一愣,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可……可就算出了什么事儿,也还是等温煦回来再……”
“人命关天,来不及等他回来了。”苏伶说着,深深的呼了口气,对着底下人吩咐道:“一间间屋子给我搜,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走!”
这事儿和温煦还能说得上,和楼疏月她实在是说不上,楼疏月因着楼远岫和温煦两个人,对她很是敌视。
若是无关紧要的人倒也无所谓了,可这楼疏月偏偏是温煦的未婚妻,这可就叫她进退两难了。
她没有破坏两人感情的想法,但是她和温煦同朝为官又是上下级关系,难免有些交际。
打温煦订婚后,除了工作的事情,她几乎断绝了温煦的一切往来,可这楼疏月却偏偏不愿放过她。
“大人,里里外外都查遍了,没有发现。”
听底下人这么说,苏伶命他们撤退,一刻也不愿耽误,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将军府赶,却又被楼疏月给拦下了。
“苏伶,到底是怎么了,我也想帮帮你……”
苏伶扭过头,看着楼疏月一脸坚定的样子,也知道温煦为什么拿楼疏月这般没办法了,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近她耳边低声道:
“锦衣卫在追查的狐妖案凶手,有可能是楼里的姑娘,你看好楼里所有人的动向,不然锦衣卫定是要向咱们发难。”
苏伶并没有告诉楼疏月事情的所有真相,只挑了和督查卫有关的事儿来,说完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相思阁。
只留下楼疏月站在原地,双手紧握着帕子,脑子里却不断的琢磨着这事儿。
她虽和苏伶不和,但也知道苏伶不会拿这种事情当玩笑话。
相思阁是温煦的产业,锦衣卫若是先他们一步找到凶手。
不管凶手是不是相思阁的人,温煦定是免不了一番责罚。
让相思阁休业,断绝与外界的往来,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解决方法了。
“相思阁打今日起休业整顿。”楼疏月在有这个想法以后,便极快的做了决定。
听着那些姑娘家窃窃私语的声音,楼疏月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初见苏伶时候的模样。
她起初生起想见苏伶的念头,是因为苏伶是谢临安捧在心尖儿的人。
若说最令人头疼的官员,那整个北齐,起初便只有谢临安一人。
说起这谢临安,实在是一言难尽,但是在朝野之中,大抵也算是一个传奇了……
永乐五年,北齐四月连旱,老百姓的庄稼死了一茬又一茬,国库里所有的存粮都放出去也不得缓解。
眼看灾民马上要揭竿而起,一众朝臣这才战战兢兢的把主意打到了世家的身上。
谢家作为世家之首,家里的屯粮怕不是比国库还多。
可谢家迟迟不主动提捐粮的事儿,便是有大臣厚着脸皮去道德绑架,最后也都落个铩羽而归的下场。
因为谢家的少主,是个地地道道的、不折不扣的、人见人愁的杠精。
从文臣到武将,只要是去谢家讨粮的,全都被一一挡了回去,直到苏伶见了谢临安,与他彻夜长谈一番后,谢临安才决定开仓放粮。
一时间,苏伶之名响彻大江南北,而谢临安也在那之后,成了苏伶的后盾,苏伶行事不拘小节,身后又有一个作风狠辣极端的大神。
所以即便是许多官员对苏伶颇有微词,但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的站出来,和苏伶硬碰硬。
直到白秋寒插入两个人之间,才为两个人的关系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谢临安举族搬迁到了江淮。
临行那日,谢临安一个人牵着马在城门口等了一整天,但他的姑娘却始终没有出现。
楼疏月清楚的记得,初见苏伶时候,她眉眼间满是笑意,虽行事不拘小节,却也是个妙人儿。
再见苏伶时候,苏伶身边已经聚了不少的能人异士。
其中便包括温煦,而她也是因为温煦才事事关注着苏伶。
她依稀记得,是谢临安走后,苏伶的眼底才像染上层冰霜似的,叫人捉摸不透,行事作风也狠辣极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