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眼照水,暖风微醺,湖面荡起阵阵涟漪,瞧着湖心亭摆放的饭菜,苏伶心底一颤,这不是鸿门宴吧?
“坐吧。”沈南安没心思理会苏伶的情绪,自顾自的坐到了主位上,捻起酒壶,将桌上的两个酒盏倒满。
酒落玉盏宛若琵琶细语,叮咚作响,随后便是一阵扑鼻的酒香传来,勾起了苏伶肚子里的馋虫,但苏伶还是没有坐下。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和沈南安可没有这私下畅饮的交情,但转念一想,她要是不坐,反倒像是怕了沈南安似的。
苏伶一咬牙,轻撩裙摆,颇带几分豪气的坐在了沈南安对面。
轻捻起酒盏,借着面纱的遮挡,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做个交易吧,这次若是查出了什么,功劳全归你,若是什么都查不出,责任全算我的便是,但是我要一个人。”沈南安斩钉截铁说明意图。
“你想要谁?”
“你府上前些日子出逃的药人……”
苏伶一怔,难道是宁舒的病又重了,需要药人的血来医治?
她眼角泛起一抹苦涩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期待着什么,但却还是莫名的染上了几分委屈。
为了掩饰自己此时的情绪,苏伶轻咳了几声后,将酒盏放到桌子上。
刚欲开口说些什么,耳边却突然传来沈南安的声音——
“她,不是药人,还望苏指挥,放她一条生路。”
沈南安的眼睛向来好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融了一汪春水般。
在沈南安紧紧注视自己的时候,苏伶只觉得心头一颤。
但一想到沈南安讨好自己,不过是为了用她的血救人以后,那份悸动便被死死的压了下去。
像是心尖儿的火苗儿被泼了一碗冰水,冷的彻骨,让人片刻都忽视不得。
苏伶执起酒壶,给自己添了酒以后,嗤笑一声,颇带几分讥讽:
“沈大人这话说的有意思极了,我府上的药人是不是药人,您是怎么知晓的,您府上有人需要药人血,在下也需要药人血,此事……恕难从命。”
“苏指挥,那日她救了下官,将下官带往相思阁以后,下官同温大人用玉盏试了,她真的不是药人,私藏大人府内侍女是下官之错,下官愿承担一切责任,还望苏指挥……给她一条生路。”
沈南安的话宛若惊雷划过苏伶的耳畔,她瞪大了眼。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说法,怪不得那天打相思阁回来以后,沈南安便将她扔进了柴房。
可这件事儿,从头到尾,除了那女鬼与他们无关,每一步都是他们策划好的。
为什么温煦这个最重要的环节出了差错,是偶然……
还是有人已经背叛了她?
苏伶只觉得脑中瞬间乱成了一团,发现她不是药人,沈南安那日给她扔进柴房是没问题的。
但是为什么又突然对她那么温柔?现在又主动要求把疑点重重的她接回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霎时间,无数的疑惑涌入脑海里,苏伶一时间根本转不过这弯弯绕绕来。
只觉得沈南安这人,上上下下都透露着古怪,让人捉摸不透,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要是白秋寒在就好了,一定能将这些东西抽丝剥茧,一点点分析透彻,苏伶不禁这么想。
从没有一刻,苏伶像现在这般想念那总是和她作对的白秋寒。
风轻拂过湖面,岸边垂柳在湖面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宛若银鳞摆尾。
而那湖心亭中,沈南安瞧苏伶半晌没出声,便端杯起身,给苏伶敬了一杯酒,一字一句道:“还望大人成全。”
“理由呢?”苏伶想不明白,她有什么值得沈南安这般坚持的。
不过是短短数日,拿出这般低微的姿态来求一个敌对的人。
“下官,心悦于她。”沈南安憋了半晌,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其实他想说是那人像一位故人,但是这样暴露的信息太多了。
苏伶顺滕摸瓜就能摸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沈南安,可即便沈南安这么说,苏伶还是生了疑。
如果她是一个旁观者,不是这件事的女主角,她还就信了沈南安的说辞了。
问题是,她亲身经历了这一切,她是能感觉到大家待她不一样。
可她总是觉得,他们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灵魂,一个深深的在他们心里扎根的灵魂。
她敢肯定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想知道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
但是白秋寒有一句话,她记得很清楚:好奇心害死猫。
苏伶思索一番,正欲回绝,肩膀上却忽然多出了一只手,拦住了她想说的话——
“既然沈佥事原因开出这样的砝码,伶儿你倒不如忍痛割爱,成全一对佳话才是。”白秋寒走到苏伶旁边,缓缓坐下,还不忘朝着沈南安灿烂一笑:
“明日便安排人,将那姑娘送到沈佥事府上便是。”
苏伶隔着面纱狠狠的瞪了一眼白秋寒,但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毕竟在官场上,若是谁瞧着谁家的侍女俏丽,去讨去当个暖床的丫鬟,实属常事。
她虽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于物化女性,也从不参与这送人的事儿。
但是这是游戏规则,白秋寒的话,无异于是变相提醒她,她必须遵守游戏规则。
沈南安看着眼前的笑脸,也坐了下去,倒酒举杯的动作潇洒异常,一杯酒下肚以后,才笑道:
“久闻苏指挥同白相关系匪浅,如今一看,倒也不是传闻,下官先谢过白相成全了。”
白秋寒笑意未减,反倒是搂过苏伶,浅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信苏指挥也愿意当这小红娘。”
这事儿现在在白秋寒眼里,变得有意思极了。
沈南安这么长时间以来,身边儿别说是女人,便是通房都没有一个。
可这才短短几日,便成了个情种的模样,甚至不惜为了佳人而耽误前途。
不管沈南安今日讨人的目的是什么,苏伶的任务都可以继续下去了。
感觉到白秋寒的体温,苏伶不自在的往外挣了几下,直到逃出白秋寒的掌控才松了一口气。
但心里却像是被更沉重的东西压住了一样。
回到沈府,任务就务必要继续进行下去,她其实很怕真的查出沈南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这就是她的工作,是她的使命,她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