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静的大殿,风穿过轩台吹拂着浅绿色的帷幔。
夏日的傍晚,余晖拉长了老妇的身影。
她阴邪地笑着,不时地往浴桶里加水,浴桶冒着氤氲热气。
小女娃约莫三岁,靠着浴桶昏昏欲睡,巴掌大的小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汗。
“睡吧,睡吧,小丫头,你可莫怪老生,这水里加了镇魂香,你再睡会儿,这一辈子都不用睁眼了。”
“哗啦啦……”
老妇碎碎念,仿佛是在超度亡魂,热水还在不停地往浴桶里添。
这小姑娘哪怕夭折了,也最多是她无心之过,没人要的小拖油瓶而已,王爷罚她一顿,赶出王府去,那位吩咐的事算是圆满完成了。
想到日后锦衣玉食,荣华享不尽,她连动作都变轻柔了,布满老茧的手覆上了小女娃的额头。
小团子的皮肤异常柔滑,好似剥壳的鸡蛋。
哪怕是昏睡,也能看出这小丫头粉雕玉琢的,紧闭的双眸轮廓深深,纤长的羽睫挂着水珠儿,欲坠不坠。
这丫头要是自己所出,哪舍得痛下杀手啊。
或许是感受到她的一丝怜悯,小女娃眉心皱了皱,豁然,掀起了眼皮。
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眼眸泛着森寒的光,好似皎月。
怎么会?
她分明下了足够的镇魂香。
老妇怔住,贴着女娃额头的手忘了挪开。
下一瞬,女娃勾起唇角,张开双唇,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狠狠咬在了她胳膊上。
“啊!”
老妇惨叫一声,急忙抽回了手。
小家伙用了狠劲,在她手腕上烙下鲜明的牙印。
“你怎么会没死?”老妇愤怒中伴着诧异,取药的郎中可说了,二两镇魂香,就是一头牛也会被迷倒的!
难不成那郎中诓了她?
就在老妇百思不得其解时,三岁的雪阮已经迅速整理脑海里的记忆,目光环伺过周遭,这是一
间大殿,古色古香,电视剧里所见的屏风、长案、美人榻、一应俱全。
她应该是死了,自己本来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气女主播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粉丝千万,却被变态的男粉尾随杀死,如今的她,居然是个三岁萌娃!
还是个全家株连九族的独苗!
照理说雪家谋反她也在劫难逃,好在现今已翻案,摄政王宅心仁厚,便将她收养在府中,万幸没沦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
至于眼前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婆,就是小不点的奶娘,如果不是她及时穿越附体,恐怕已经成为奶娘的手下亡魂了!
穿越已成事实,她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个字——逃!
雪阮反应迅速,趴在浴桶上,小手小脚齐齐上阵。
可当她搭上浴桶,赫然发现浴桶至少有一米高,在以前还没她腿长的高度,此刻却媲美悬崖。
“想去哪!乖乖沐浴!”风嬷嬷见状,条件反射地探出手去抓。
前有悬崖后有利爪,雪阮别无选择,闭着眼就往下翻。
风嬷嬷手中,小家伙如同一条泥鳅,明明抓住胳膊却还是脱了手。
“咚。”
一声闷响,雪阮只觉天旋地转,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般。
她试图爬起,却发现手脚使不上力,死马当活马医,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哇……哇……”
孩子特有的哭声,软糯又尖细。
她只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人听见,救她一条狗命啊!啊!
“哭什么哭!你给我闭嘴!”事情已经脱离了风嬷嬷的掌控,她慌乱不已,抓起浴桶里的葫芦瓢就想敲在雪阮脑袋上。
“咣啷……”
忽然,房门从外踹开,伴着男人低沉而磁性的质问,“怎么回事?”
男子身形高大,逆光伫立。
雪阮抬头望去,墨色的眼珠子瞳孔不由放大,那身影镀着残阳余晖的金色,仿若救世主一般,不由教她看痴了。
“王……王爷……”
风嬷嬷慌了阵脚,忙不迭将瓢扔回浴桶里,颤抖着双手搂抱湿淋淋的小团子,期期艾艾解释着,“回,回王爷,是雪小姐她,她又哭了,王爷您也知晓,雪小姐成日哼唧的。”
成日哼唧?哼唧个鬼啊!不哼唧不得被你个老婆子弄死?
雪阮心下暗自吐槽,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适应了光线,似乎瞧着他皱了皱眉头,“好生照顾着,雪家三百余口泉下有知才能安息。”
原主确实是个小哭包,虽然收留在摄政王府,但这王爷好像也只是尽监护人的义务而已。
说罢,监护人就要后撤退走。
喂!
特喵的,好不容易来个救世主,怎么能让他逃出手掌心!
雪阮感觉背后恶魔的爪子已经贴近,她跪在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像是一条小狗,动作还挺麻溜。
男子已转身,忽然,感觉到有什么攥住了他烟紫色的袍子。
他凤眸低垂,映入眼帘的是两条白嫩的莲藕。
呼吸间,莲藕成了精,揪扯着她的袍子就往上爬,爬啊爬,一张软糯的脸,嵌着两颗黑黢黢的葡萄,正在他胸膛处望着他。
这孩子……
他眉心紧蹙,生平不大喜欢孩子。
还未待他有所动作,小团子揪住了他门襟,粉润的小嘴撅起似壶嘴,声音是奶声奶气的,“大哥哥,抱抱。”
商牧诀身形一僵,近在咫尺的小团子,双眼眨巴眨巴,长睫映在眸子里,明暗有度,似自成了一片世外仙境。
他的心,好似生生被人掏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