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建安被那个高瘦自来卷用弹簧刀一顿黑唬,心里七荤八素了老半天。坐在座位上,容建安怅然若失。直到大家都说派出所的走了,可以回去了,容建安才恍恍惚惚地走出教室。
这容老八呢,刚才班里的几个好事的,都在侃侃而谈老八今天如何神勇,如何力挽狂澜,如何扬名立万,简直比袁阔成讲《三国演义》中张郃威震逍遥津还传神;仿佛他们都亲眼目睹了全部过程的似的。其实两帮人动武时,这些人还不都是躲在教室里,不曾也不敢迈出一步,唯恐被莫名卷入混战。
这时都兴奋得如同亲自导演拍摄和自己主演了一样。容建安去了四班,容老八就根本不在,匆匆忙忙地还和白朴打了个照面。班里几个人讲,一晚上就没看见过他闪面儿。
唉,不会是被派出所的黄皮逮住带走了吧?老八这事儿也闹的忒大了些,要不明天等姨夫上班了让他打听打听消息。算了还是先回去吧,省得又撞上了那个高瘦自来卷的丧门星!
容建安今天心上有些吃了力,走路也没有平时轻快,有些皮皮塔塔地。一路走,一路抽了好几根闷烟,容建安的心情着实有些低落。直到抽得有些喉咙发干,他看见了衣服贴在身上的容老八。他心下大喜,仿佛干渴的旅人在沙漠找到了甘泉。他一下扔了手中没有抽完的烟,直接抓住了容老八的胳膊。
“你怎么到这会儿才回来?”容老八问。
“走,八哥,进去,进去说。”容建安拉着容老八尬笑到。
容建安他姨夫是镇上砖瓦厂的会计,很方便地在这里给容建安安顿了一个单间。学习嘛,就要清静,不受打扰,他的会计办公室和宿舍,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的,可不行,他姨夫考虑的挺周到。于是,这里就成了容建安的一片天地。他姨夫还很贴心地给他置办了一些家当。平时事情比较多,他姨夫很少过来。
这座院落的红砖瓦房是依照当年
“老大哥”援建的“工字房”样式建造的,高大宽敞。进了房子,才发现这房子入身很深,容老八觉得那一间顶得上他家的两间厦房。
“乱七八糟的,八哥你嫑嫌弃,”容建安一面开始收拾房间一面给容老八道,“条件简陋,你就将就着吧……”
“得得得,”容老八手摇得像触了电,“快给我找两件衣裳,刚才在河里跌了一跤,卧倒水里咧,现在蛋还是潮的……”
“裤衩,都是我穿过的,没有新的。”容建安从衣柜拿出一个长裤和一衬衫,“这两件是刚洗过的,干净着呢。”
“谁要你的‘马裤’呢,”容老八道,“自家兄弟,你虚来侨情地干啥?谁还不知道你?我挂空挡,敞风!”
容建安把那两件衣服扔在容老八头上,“赶紧换吧你,不要把你的蛋皮潮的发霉了,哈哈哈……”
容建安比较壮,也比较魁梧,他的那身衣服穿在稍稍有些瘦肖的容老八身上,有些撑不起来,显得溜肩溜胯,感觉像那电影《平原游击队》上看过的汉奸杨守业。
“你咋这胖呢?”容老八双手摔着衣袖,如同京剧中花旦甩水袖一般,“把哥穿的像个唱旦的,哈哈哈。”
“又没有别人,就是你不穿也没人说你,从小看着你光着狗蛋子长大的,”容建安拿出一支烟递给容老八,“冒根烟,天气大,晾到外面的衣服一会儿就干了,嫌不美气,再换回来嘛。”
“我是你哥,看也是我看着你光着狗蛋子长大的吧,哈哈哈”容老八抽着烟道,“咋回来的那样迟的?所里的黄皮消停了么?”
“黄皮早走了,”容建安道,“我去你班找你时,还看见了白朴,好像也在找你呢……”
“白朴也没事?”容老八道,“那就好,这可得安宁两天……”
“八哥,咱俩就差一个月大,从小耍到大,你咋那么刚强地吗?我是不是一直特别怂?”容建安道,“老感觉自己是个软蛋儿!”
“可咋咧吗?”容老八吐出一口烟,“谁把你委屈咧吗?”
“唉,这好不容易巴结上了我班的一个女子,刚送到宿舍,谁知半道上窜出一个程咬金,”容建安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卷毛子,拿着弹簧刀,把我黑唬地心“嘡嘡嘡”地跳,不怕你笑话,差点没尿出来……”
“卷毛子?谁吗?这么会扎势的?你么听那怂咋说的?”容老八蹙着眉头道,“学校的卷毛子也就那几个,你知道是几班的不?”
“具体不清楚,只知道那货说他是什么狄老三,说是川道西头街道上都知道,高高瘦瘦地,好像以前见过,但没有太留意过。”容建安道,“我也不敢去学校了,怯火再碰上咧;要不咱们都在这里幸上两天算咧,锅灶,米面粮油菜都有现成的……”
“狄老三?没听说过!啥杂毛子毛踳货?咱弄这个“兄弟会”是为啥?还不是为了这一伙伙子兄弟受了委屈有个说理的地方!”容老八道,“这样,你明天还是去学校,估计那个卷毛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再来找你。你先找白朴探探口风,如果风声不紧,咱再做计较。”
“还有,说了半天,那怂到底想干啥?”容老八道,“问你要钱?”
“要钱到没有,就,就是……”容建安有些扭扭捏捏。
“哎呀,有啥说不出口的吗?不就是破坏了你的好事儿么,还能干啥?最多再骚个皮儿,是不是呀?”容老八一幅满不在乎的神态,“都是些下三滥,上不了台面。”
“差不多吧,”容建安始终有些不好意思完全说出来,“八哥,你看这事情咋弄呀?”
“先不要急,看看情况,多了解对方。不是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容老八给容建安讲《孙子兵法》。“我兄弟看上的女子,一个毛踳都敢胡骚情,还没王法咧!”
“那也行,”容建安从床下面拽出一个藏青色的煤油炉子,“锅碗瓢盆都在那个橱柜里,米面油菜也在,还有鸡蛋,你自己凑合着吃饭吧。”
“呵呵,你老弟可是小看我啦,学习咱不行,那要说做饭可是咱的拿手好戏呀,”容老八眉飞色舞,“你明天晚上回来,尝尝咱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