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散学后,裘玉蓉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
她甚至问尤氏借来了那一辆二六的凤凰自行车。她跨上车子,一路猛蹬。
虽然有些慢上坡,她也全然不在意。
她从川道东头高中的大门进去时,直接没有下车,一下飙了过去。等值班室的老头儿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窜出去老远了。
“看啥呢?”传达室的班长赵老头儿对着正在吃饭的另外两个半老头子道,“裘大组长家的女子,谁敢招惹?校长一天都是好话相迎的,咱们算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赶紧吃饭,嫑多事儿……”
裘玉蓉一直冲进教师家属院,放好车子,就三步并作两步朝着她家快走。
她一揭门帘,差点和她爸撞了个满怀。
“急急火火地干啥呢?”裘组长道,“那小伙子呢?”
“爸呀,不是给你说下午吗?”裘玉蓉白了他爸一眼,故意装作生气地道,“你急什么呀?爸。”
“我不急,有你房老师呢,”他爸笑道,“怎么样,同意咧么?”
“爸呀,还是你们自己和他讲吧,”裘玉蓉涨红了脸,“我都不知道怎么去开这个口!”
“好呀,女子长大咧,知道害羞咧,好,下午带来,我们讲!”裘组长道,“来吃饭,吃饭!”
“爸呀,你下午准备什么了吗?”裘玉蓉道。
“哦,那当然是先吃饭咧,本来说是去镇上的清真饭馆吃席面,后来有考虑是不是太张扬了?就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到时,房老师,还有其他几个老师都来……”裘组长夹起一块儿红烧肉放在嘴里大嚼起来。
“你没给人家准备啥东西吗?”裘玉蓉道,“我今天打听了,那是即抽烟又喝酒呢!”
“这事儿办的不错,就怕他没爱好!”裘组长又大嚼一块儿红烧肉,“有爱好,就好办多了!”
“可我不知道,他平时喜欢抽什么烟,喝什么酒!”裘玉蓉道,“没事吧?”
“这有啥事儿吗?”裘组长放下筷子道,“一个学生娃能有多少讲究?按你爸我平常的档次来,还不成吗?一条红塔山,一瓶绿西凤酒。”
“爸,您真太好咧,这都舍得呀?”裘玉蓉这才踏实地开始吃米饭。
“那算啥吗?”裘组长道,“为儿女好,做父母的啥都舍得!只要你哥你姐和你都能把书念成,把事儿干大,爸和你妈就是砸锅卖铁也心里高兴!”
“爸呀,辛苦您和我妈咧!”裘玉蓉撒娇道,“多吃一块儿,红烧肉!”
“妈呀,您别忙活了,也来吃饭呀!”裘玉蓉动容地向厨房喊道,“快来呀,妈妈!”
“来了,来了,”裘玉蓉妈妈端着一盘子清蒸鱼,“你姨今天刚送的几尾鱼,先给你尝尝,你个馋猫!”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裘玉蓉深深地感觉到温馨和幸福。爸爸妈妈还是比较宠她这个小女儿的。
裘玉蓉回到自己的教室时并没有把自行车直接还给尤氏。
“车子,我用完了,再还给你吧,你不急着用吧?同桌。”裘玉蓉进来教室就给笑盈盈的尤氏说。
“钥匙你拿上,车子你就尽管用吧,”尤氏道,“姐姐是全力支持你开展交通工作的,哈哈哈。”
下午本来是语文课,可詹老师说县里教育局通知他去开会,给了一个命题作文,然后特别叮嘱那几个选定参加“教学评比”的同学,要心无旁骛,精心准备之前赋予的任务。
裘玉蓉今天有些心不在焉,她偷偷瞄了下右前方路扉,路扉在和韦好古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
她随即收回眼光,尤氏正在上下大量着她。
这一下把裘玉蓉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用手轻轻地推了推尤氏。
“呀,情人眼里没东施呀,哈哈哈,现在我连看你一眼都不行了么?”尤氏做出一幅吃醋的样子,“哼,不让看你,我去看路扉去,坐同桌的,你可不能这样重色轻友吧?”
“给给给,你看吧,”裘玉蓉把脸伸给尤氏,“我脸上又没有长花,有什么值得看的?”
“好看,好看,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大概就是形容你的吧?”尤氏道,“我要是个男人,我那绝对是死皮赖脸,不会对你善罢甘休的,哈哈哈……”
尤氏今天心情大好。是因为今天她又遇到了地菜。在地菜的一阵恭维中,尤氏感觉又多少找回了一些自尊。
“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呢,你告诉路扉,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舌头都快闪断咧,我同桌答应他托的事情了,”尤氏道,“这个“媒人”还当得不错吧?”
“那是,那是,我姐威武!”地菜连连作揖,有种花果山的散猴参见美猴王的感觉。
随即,地菜从衣兜里又摸出一包绿摩尔,“这算是谢礼,姐你拿好。”
“谢礼?我怎么听谁许诺是两包吗?”尤氏道,“这么快就打折咧吗?”
“那,那能呢?姐,最近行情比较紧张,这样不好弄,”地菜道,“这包你先抽着,缓两天,我让路扉科利马擦些,你看咋个相?”
“我能说不行么?哈哈哈,你们这一伙伙子呢,都是些说话不给话做主的么……”尤氏欣然接受了那包绿摩尔,但嘴巴上却丝毫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
今天尤氏看裘玉蓉就觉得格外亲切,赞美的话语毫不吝惜,脱口而出。
裘玉蓉虽然也知道尤氏有些言过其实,但她依然还是很开心。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裘玉蓉又一次,站在路扉面前右手轻轻地敲路扉的桌面。
“记住刚才兄弟给你念的宋词呀!”韦好古对着路扉的耳朵道。“好好的把握住,哈哈哈。”
裘玉蓉刚才看见韦好古和路扉窃窃私语的一幕,其时韦好古正在给路扉念南宋大词人辛弃疾的《贺新郎
吉席》
“瑞气笼清晓。卷珠帘、次第笙歌,一时齐奏。无限神仙离蓬岛。凤驾鸾车初到。见拥个、仙娥窈窕。玉佩玎珰风缥缈。望娇姿、一似垂杨袅。天上有,世间少。
刘郎正是当年少。更那堪、天教付与,最多才貌。玉树琼枝相映耀。谁与安排忒好。有多少、风
流欢笑。直待来春成名了。马如龙、绿绶欺芳草。同富贵,又偕老。”
这会儿,裘玉蓉就提前一节课来叫路扉。
“外面有一辆自行车,”裘玉蓉道,“你看看还能再借到一辆不?”
“自行车?我的自行车白朴借去咧,”韦好古道,“何建隆的黎舒借去咧,“肖大侠”的昨天保胎咧,还在那里寄着要火补呢,这还真是不凑巧呢……”
路扉明显看到韦好古因为现在无车子可借而面有喜色,甚至于眼神跳跃。
“实在不成,我给你借秦老师的车子吧,那是上个月才买的,还新着呢……”韦好古道,“那要不,现在我就去看看?”
“唉,秦老师,”路扉扫视了下尤氏,“秦老师肯定有事情要用呢……”
“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呢,那个车子有后座吗?”韦好古笑着说,“路扉,你一个男生骑车子带一个女生,成啥问题吗?”
裘玉蓉笑了,小声道“走吧。”
路扉跟着裘玉蓉一起去取了车子,推着车子向学校大门走去。
“你骑车子怎么样?”裘玉蓉道。
“我,还行吧。”路扉有些底气不足,因为他从来没有带人上过路。
“好吧,那你一会儿,带着我,我不是特别重,”裘玉蓉红着脸道,“应该挺好带的……”
学校门口的那条直道上,路扉骑着自行车,速度不快,还算文档。
“我上车啦,”
裘玉蓉道,然后一下就跳了上去,坐在后座上。
路扉只觉得背后一沉,车头就一下晃动起来,手把在路扉手里有些不受控的样子。那车子如同脱轨的电车,在路上左拐右拐,就是不走直线。如果看其运动轨迹,那绝对是只在地上扭动的蚯蚓!
“呵呵,我是不是太沉咧?”裘玉蓉跳下自行车,“最近伙食好,是不是长肉咧?”
“这个车子,手闸有问题,”路扉道,“有些不是那么顺手。”
“我试试吧,”裘玉蓉从路扉手里接过车头,跨上去骑了一段,“闸还行呀,你坐到后座上试一试,看我能不能带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