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来时路扉已经躺了好一阵子了。
但他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就只是躺着,感受着内心的煎熬。
“给,吃个桃子。”发小道,“又脆又甜地……”
“怎么?老家又来人咧?”路扉接过桃子,看着白里透红的桃皮儿,“看着很诱人呀!”
“洗过的,没有桃毛咧,直接吃,”发小道,“只有两颗,我已经吃过咧!”
“味道还真不错,鲜!”路扉道,“难怪人家讲‘宁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只是这也带的太少咧些,咋不多带些呢,这吃一个咋能解馋吗?”
“这不是从老家带来的。”发小笑着道,“那是总管给的,她大伯家桃园里的。这几天刚好熟咧,给总管家端了一盆;总管给了两个。”
“那这咋办呀?”路扉道,“能不能明天再让总管给弄来俩?”
“你真想吃呀?”发小眼睛一转,“我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敢不敢?”
“什么办法?”路扉翻身坐起,“你倒是说呀……”
“急啥吗?看把你急得,”发小放低声音道,“到总管她大伯家桃园里去摘桃子,敢不敢?”
“呀,你这侄女
女婿,倒打起咧你老丈人他哥家的主意咧?”路扉调侃道,“这要是让总管知道咧,可不太好吧?”
“你看看,我为了你吃桃,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我都豁出去咧,你怕啥呢?”发小道,“去不去,看你一句话!”
“呀,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去,那就是不够意思?”路扉道,“这不是勒掯人吗?我真是怕万一让你家总管知道咧,那真是不太好,毕竟是她大伯……”
“那你知道总管今天为什么给我两个桃枝吗?”发小道。
“你先给我说,总管骑车子带你了没有?”路扉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件事情,其他事情都先放一放。”
路扉突然来了恶兴趣。
“那有啥,今天总管就是骑车子带我了,然后就给了我俩桃子。”发小有些丧气地说,“总管今个说他爸准备让她接班呢,暑假后可能就不来上学了。”
“那这算是分手桃呀!”路扉道,“那应该是拿一个梨子然后切开才对呀!”
“谁说不是呢?看来和总管也只能好一个月咧!”发小耷拉着脑袋。“橡子可能也会去接他爸的班……”
“呀,这下有些麻烦咧?”路扉戏谑道,“那你今天没有赶紧趁机搂下总管的腰?”
“那咋可能呢?”发小道“先试探着搂了一下,人家一巴掌就抽在我手背上,就赶紧缩了回来……”
“你看你,手都伸出去咧么,那能那么轻易地缩回来?”路扉学着发小当时说他和裘玉蓉的事情时的神态,“我要是你,我就不松手!看她能咋样!”
“就你脸皮厚!”发小笑道,“我后来再把手放上去,就再买有打,默默地承受了……”
“那这么说,你算是‘革命’成功了呀!”路扉道,“你燦火地很么!”
“本来总管他爸想让她大姐去接班,可是她大伯劝说他爸让他大姐顶门立户,留在家里,让她去接班,”发下眼帘下垂,有些伤感,“你说他大伯这个死老汉一天多嘴多舌的干啥!”
“走,今个必须到她大伯的桃园走一趟!”路扉道,“给你出出气!”
“这会儿,太早咧,等到半夜再说,”发小道,“小心着,不要撞上‘夜游神’,那就麻烦咧!”
两个人都躺着,半天没有说话。
发小突然自己嘿嘿乐了。
“你笑啥?”路扉道,“神叨叨的!”
“你亲过女生吗?”发小突然道,“肯定是亲过咧!”
“这个,我,我真没有……”路扉实事求是,但语气里多少带着点遗憾。
“紧张的,鼻子都碰上了好几回,”发小砸吧着嘴巴道,“不过,她的嘴巴真香……”
发小似乎在回味着些什么。
“你把总管给亲咧?”路扉非坐起来,“你也是个咥实活的么!”
“今天嗨皮给了两张票,和总管看了个电影,《倩女幽魂》,嗨皮说女生看鬼片就会往男生怀里钻……”发小笑道,“这招数还是有些管用的……”
“那是人民影剧院好不好,不是‘罪恶的巢穴,淫
乱的发源地’好不好!”路扉笑道。
“哼哼,我估计那天带你的那个女生和那个男生也在电影院里亲过了!”发小化身福尔摩斯,展开了推理,“里面黑灯瞎火地,方便很……”
*
半夜里,刮起了大风,不一会儿,就施施然下起雨来。
“还去不去?”路扉问,“西风细雨的。”
“去,肯定去!”发小道,“你看那些武侠小说上不是一直讲‘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吗?这不是正好的天气吗?”
路扉和发小先装着起身上厕所,在院子里“侦查”了一下,两家人都睡的很稳。随后,他们轻轻地拉开门栓,又轻轻地打开大门,又轻轻地闭上,然后从外面上了锁。
“钥匙拿好,不要这一趟子给跑丢了。”发小道。
“放心,在裤腰带上栓着呢!”
两人选择从那条巷道的西面出去,沿着西面桐华河的河堤一路前进到夏忙里大家摊麦子,晒粮食的大场,现在就是一个连着一个的麦荐集子,如同战地上的堑壕交通壕一般。
通过这些“堑壕交通壕”,路扉和发小猫着腰,摸到了那一片苎麻地里。苎麻地和总管她大伯家的桃园只有一排篱笆的阻隔。
这篱笆是用密植的花椒树和底下的矮小的枳子灌木组成的,不是很好通过。路扉正在琢磨怎么办,后悔当时没有带一把镰刀来。
“前边那里有个豁口,”发小道,“从那里进去!”
路扉来到近前一看,果然有一个豁口,看样是新开的。
他两个赶紧鱼贯潜入。
不能打手电筒,只能凭手感在桃树上摸索。
桃园里的那只大狼狗一直叫个不停,路扉和发小,各自摘了一满黄军挎,就匆匆忙忙向桃园外撤退。
他俩刚从那个豁口出去,桃园里手电光柱挥动,“谁?谁在那里偷桃子?”
一声断喝从那边角上的小房子里发出。
紧接着一阵桃树枝干断裂的声音,猛烈的跑动声,看桃园人的呵斥声,狗叫声,风声,雨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