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映最先看到,对着白薇向后指了指,轻不可闻的撇了撇嘴,规规矩矩的上前行礼,见江典应挥了挥手,带着丫鬟一溜烟跑了。
白薇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帕子叠好,并不转身,这个害的她家破人亡的仇人,正站在她身后,到此刻她反倒平静了,将那些蚀骨的恨尽数敛于心中,往后的日子,她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手段。
江典应慢慢压下那股子挠心的急切,缓步上前,带着舒朗的笑意开口,“生气了?”
呵,白薇真想冷笑出声,转身撕下他那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的面具,好让世人看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狼心狗肺狼子野心,衣冠禽
兽畜生不如。
见白薇不答,江典应还当她在闹脾气,心里涌起一股厌恶,若不是为了她兄长手中的权势,这样娇纵任性的女子,他连一眼都不会多瞧。
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是我不好,”江典应上前握住白薇的肩头,用力掩下心底那份几乎溢出来的厌恶,“我那日公务实在太忙,没抽出时间陪你,还有我府中那池子水,你放心,我这就下令让人把它填了,给你解气。”
白薇听的心里一颤,下意识想起他将大哥关在牢里,折磨的不生不死时说的话,那份淡漠中带着通体舒畅的解恨,那份不择手段的狠辣。
“阿薇?”江典应侧着头又唤了一句。
白薇闭上了眼睛,久久回味着那一世的惨状,这一切,在她成亲之后,江典应便开始着手布局,直到将大哥推入他精心掩饰的陷阱里,再也出不来。
“见过三皇子,”白薇从江典应手中闪身出来,退后三步,规规矩矩的行礼,那份默然疏离,看的江典应眉头紧皱。
他都跟她道歉了,好话说尽,她竟如此抓着不放,摆出这样的姿态让他难堪,这份任性刁蛮,实在叫他厌恶。
果然,白薇听到他错牙的声音。
白薇心底冷笑更甚,这就要没耐心了吗。
她有意与他拉开距离,最起码这个亲,现在不能作数了。
江典应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身影,所行的礼节规矩到连一丝错处到挑不出来,明明前几日还不知廉耻缠着自己,如今却摆出这副冷漠的神态,为的什么,还不是想让自己低三下四去求她。
跟她那个哥哥一样,圆滑奸诈,白家没一个好东西。
偏偏他无能为力。
“阿薇……”江典应拉长语调,硬是装出一副面对她的任性宠溺到无可奈何的样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之间,何曾顾过这些俗礼,快起来。”
白薇看着他伸过来的手,不露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才站起来身来。
他的手染过白家满门的鲜血,她恨不得将那手一刀砍了。
江典应的手顿在半空中,心头火起,快速收了回来,强作笑颜道,“都订了亲了,阿薇怎么还和我如此客气。”
“不过是口头玩笑话,不当真的,”白薇低着头,“三皇子身份尊贵,白家不敢起高攀之心,礼节不可费。”
江典应一听这话眼皮猛跳了一下,连嘴角强装的笑意都快撑不住了,连眨了几下眼睛才说出话来,“阿薇你还是怪我那天没抽出空来陪你,我实在是……要不这样,等过些日子,你带你出城游玩,算是这次赔罪了。”
白薇抬头瞥了他一眼,轻飘飘说了一句,“说什么赔罪不赔罪的,实在是与我没什么相干,游玩之事自有家兄,三皇子事物繁忙,身份尊贵,不敢劳烦。”
白薇左一句身份尊贵,右一句身份尊贵,简直就像巴掌明晃晃的打在江典应脸上,谁不知他生母出身低贱,最不得皇帝喜欢。
上一世,江典应生母之事白薇提都不敢提,唯恐刺疼他那可怜的尊严,可这一回,看着江典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心里痛快极了。
江典应一双拳头在宽大的袖袍中攥的紧紧的,微微翘起的嘴角实则在掩饰切齿的恨意,他最听不得别人在他跟前提身份,他父亲是皇帝,天底下谁能尊贵过他。
“阿薇这话就是和我生分了,咱们自小就认识,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算过,那日
你落水,我心里愧疚难当,这几日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一听你说这些气话,我心里真是,比刀割还难受。”
江典应压下心底的怒意,温声细语中带着让人不能忽视的伤心,低垂着头,挺直的肩背也矮了几分,“阿薇,咱们已经定过亲了。”
白薇抬头看着眼前人的深情,冷笑出声,世人都说三皇子端庄俊雅,谁能料到他还如此油嘴滑舌,哄闺阁女儿的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上一回,她就在江典应编造的蜜袋子里,连带着整个白家,悄无声息的溺死了。
“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定亲,三皇子不要胡言。”
这句冷冰冰的话,江典应察觉出不对劲了,白薇平日再任性胡闹,可从来没说过退亲的事,这亲事是她千方百计求来的,她想嫁给自己,想的都快疯了。
见白薇要走,江典忙有些慌了,也顾不得护住谁了,脱口道,“阿薇,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孟氏……孟氏竟敢加害你,我现在就让人将她绑了,送来给老夫人……不,我亲自处置。”
白薇转身的脚步顿住,心里寒意更浓,她记得上一回江典应疼惜孟凝画入骨,跟不能将天下与她共享,如此重要的女子,在他急切需要的权势面前,是可以随意牺牲的。
“阿薇,只要你别说这样的气话,”江典低下头来语气近乎恳求,“阿薇?”
“孟氏是你府里的人,犯了什么事,怎样处置都与我无关……”白薇不轻不重的丢下一句话,轻轻一屈膝,转身就走。
看着白薇远去的背影,江典应站在原地,恨的牙根痒痒,他千方百计筹划来的亲事,竟险些叫孟氏给毁了。
白薇从小娇宠着长大,那日掉入池水中,受了这样的委屈,闹闹性子也是应该。
江典应在心中说服自己,他虽极度厌恶白薇,可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