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正要让竹青去买些点心,就见旁边桌上的客人站起身,径直走到她跟前,抖开折扇,微微欠身道,“我瞧这位姑娘要起身,楼下如此热闹,不知我能坐在这吗?”
白薇抬头打量这人,一身暗色衣衫,头上的发冠束的一丝不苟,手里的折扇一看就价值不菲,再寻常不过的文人打扮,略显黝黑的面庞不像是京城富家公子,挺拔的身姿配上坚毅的面容,自有一派出尘的俊朗之意。
真是奇怪,白薇心里暗想。
竹青还在等着她的示下,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白薇对她点点头,“去买些点心。”
待竹青去了,江典予合上折扇在白薇对面坐下,目光看向窗外热闹的人群和已经离去的队伍,自顾自道,“不过是进个城,闹的人尽皆知,仗着天家皇子的身份如此招摇,实在可恨,姑娘看呢?”
江典予说着转过头来看着白薇,一旁侍立的木桩暗自腹诽,遇上这样的主子可真是……没话说。
“姑娘?”江典予再问。
白薇心里想这人怎么如此厚颜,没看到我都不想理你吗,见他还在等着,便道,“皇家的做法自有皇家的道理,不该我等小民妄论。”
“无妨,”江典应目光在白薇脸上一刻也没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这里就咱们三个,没人能听到。”
木桩简直无语汗颜: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您老调戏人家姑娘,可别算上我。
白薇心里没好气,心想今日出门怎么竟遇上这么个货,看着人模人样的,竟是这样的浪
荡徒。
见白薇不搭理他,江典予啪的一下抖开折扇,轻飘飘的扇了两下。
初春时节,天气并不炎热,这人随身带把折扇,怕不是用来装门面的吧。
木桩站在一旁,将白薇脸上轻不可闻的厌恶神色看的一清二楚,心里不住的替他家主子着急,爷在边疆时也不是这样的啊,怎么回了京像变了个人似的。
爷若不是言语轻薄了些,就凭这副容貌,京城哪个女子不得被迷倒,况且爷一身武艺,一把长剑舞的出神入化,在木桩心里,他家爷就没有一处不好的。
“可算清净了,”队伍已经走远了,楼下的嘈杂声也渐渐平息,江典予一把收了折扇,双手搭在桌子上,身子前倾,话里带笑,“姑娘这茶凉了,我再替姑娘叫一盏吧。”
“多谢,不用了,”白薇冷冷的拒绝,她实在不想再和这个浪
荡子多说一句话,心里打定主意,等竹青回来了就走。
“不用客气,木桩,”江典予转头吩咐一声,木桩像是游神时被点名一般,一个机灵,忙答应一声,匆匆下楼了。
“姑娘今日是专门来看二皇子回程的吗,”江典予语调清闲的问,仿佛两人不是第一回见面,而是认识了多年似的。
“不是,”白薇本不想开口,奈何对面的人直盯盯的看着她,那眼神里的目光,迫使她不得不回答。
这太奇怪了,白薇活了两世,自觉没什么事能让她惊慌失色,可是这人的眼睛,太深太亮,像是深渊中散发出危险的光。
“姑娘何必说谎,”江典应毫不留情的拆穿她的谎话,“看姑娘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可不好。”
他一皱眉,倒真像是长辈在教训做错了事的晚辈,白薇心里一阵气恼,他们素不相识,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眼看对面人又要说话,白薇赶在他前面开口,声调微高,带了几分恼怒,“这位公子,看你也像是大户人家出身,没人教过你该有的言谈德行吗?”
“这你可说错了,”江典应不生气,反倒笑的更灿烂了,“我的言谈德行,可是从宫里学出来的,是吧木桩。”
“那是,”木桩在一旁捧着茶重重一点头,这话爷可没瞎说,可不就是从宫里学出来的嘛,请的还是全天下最好的师傅。
白薇冷眼看着这主仆两一问话一搭腔,唱和不停,轻不可闻的冷哼一声,转头看着楼下的景致,摆出一副别和我搭话的高傲姿态。
“不知姑娘芳名,”江典予全然不见,继续厚着脸皮上前,“朝中官员我大多都认识,你父兄姓甚名谁,说出来,我保准知道。”
白薇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我父兄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平日里便如此言语轻薄吗,真是无礼,信不信我告了府衙,押你去问话。”
白薇可不怕这浪
荡子,管他是哪家出来的,言语不当在先,无论到哪儿,她都占着一个理字。
“不过是闲谈两句,怎么就扯上官府了,看姑娘愠怒,我不说就是,木桩,倒茶。”江典予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白薇心想得亏没有椅背,要不然就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活脱脱一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
正巧,白薇从窗口看见竹青提了几包点心正要上楼,便起身离去,连个招呼也没打,江典予端着一杯茶抬头,就只见白薇裙摆微动,快速下了木楼梯。
“白尚书家的姑娘,”江典予继续喝茶,似是喃喃的说了一句,“倒是与众不同。”
木桩一脸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家爷,磕巴着开口,“爷……爷您咋知道……知道这位姑娘是白……白尚书家的。”
“猜的,”江典予放下杯子,转头看着楼下白薇汇合了侍女,那侍女兴高采烈的打开一包点心,撒着娇非要让她尝一口,白薇耐不住,笑着捻起一块放在嘴里,虽是背对着自己,可江典予确信她在笑,“有意思。”
“爷您说啥呢,”木桩没听清楚,顺着江典予的目光欠着脚伸出半个身子往下看,什么也没有啊。
“我说这位白姑娘有意思,”江典应收回目光,端起茶杯心不在焉的抿着,木桩笑呵呵的站了回来,“确实有意思,若是别的姑娘,遇上爷您这样的……呃……估计早就吓的说不出话了,这位白姑娘,啧啧……”
“不过爷您为啥不明说啊,”木桩挠着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估计白姑娘还以为刚刚那个满脸胡须,凶神恶煞的陈将军是您呢,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