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终于见到一丝丝光亮,苏勤娘像是饥饿的人见到食物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冲过去。
京城的街道夜晚是明亮的,青石地板上反射出丝丝缕缕的光线,苏勤娘停下来,突然腿一软倒在地上,她不敢想,若是她没跑出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或许她悄无声息的死在小树林里,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父亲从来不会关心她,她的母亲,连自己都顾不了。
苏勤娘找了个隐蔽的位置,紧紧的缩成一团,小声的哭起来,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她怕潘江湖那伙人找上来。
苏勤娘穿着不知补过多少次的寝衣,缩在京城黑暗的街头,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
第二日的京府衙门门口,围满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一个头发散乱的瘦弱女孩,用力的敲击着登闻鼓,沉重的咚咚声,像是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勤娘毫不避讳,狠狠痛斥了潘江湖及其同伙的卑劣行径,以及平日里欺压百姓,恶贯满盈。
苏勤娘口齿清晰,条例清楚,什么时辰,什么地点,因为什么事潘江湖找上门来,她两次又是如何脱险,当着京府衙门一众官员和围观百姓的面沉痛的说出来,关键时候,苏勤娘脸上的眼泪应声而下,让所有人都不禁有些动容。
苏勤娘一个弱势女子,尚且有如此胆识,不畏强权,他们这些七尺男儿,还有什么理由窝窝囊囊,畏缩不言呢。
当下,门口几十人一齐涌了进来,将潘江湖平日里的卑劣可耻行径通通说了出来,说到愤怒时,有人竟提出抄家伙去将潘江湖宅子给砸了,最后在府尹的阻拦下才罢休。
潘江湖接到狗腿子传来的消息时,正在床上睡的如死猪一般,昨晚折腾了那么久,最后竟让苏勤娘给跑了,潘江湖气的险些将苏家小院给掀了,还是狗腿子劝说,旁人也就算了,苏秀才可是有功名在身的,惹了麻烦不好收拾,潘江湖觉得有理,最后才气哼哼的回到家。
在梦里,潘江湖看见苏勤娘拿着一把菜刀,说要砍死他,不知怎么的潘江湖吓的抱头鼠窜,直跑的半条命下去,一回头,苏勤娘还举着菜刀,阴魂不散的跟在后面。
这一觉睡的潘江湖仿佛被人打了一顿般,浑身酸疼,刚起身吃了早饭,便接到了京府衙门的传唤。
走了一趟京府衙门,潘江湖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苏勤娘竟将事情捅的这么大,若她一个人倒也不足为惧,花点银子各方面打点一下也就算了,可民怨沸腾,府尹不得不将其他案子放到一边,首先审理这个案子。
京府衙门不是别的地方,罗侍郎的面子根本不好使,潘江湖说到底只是个白身,这事若是被上面的人知道了,判他个死刑都有可能。
潘江湖心里又惊又气,还带着那么一丝丝恐惧,谁能想到苏勤娘看起来柔柔弱弱风一吹就倒的样子,竟能狠下心来置自己的清白不顾,也要将潘江湖告发。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遇上苏勤娘这样什么都不怕的人,潘江湖心里真有点发怵。
潘江湖一肚子烦闷回到家里,连掀了两张桌子才平息下来,坐在椅子上直喘粗气,狗腿子见状忙殷勤的递上一杯茶,谄笑着,“潘爷消消气,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可是罗侍郎的大舅子,那府尹看在罗侍郎的面子上,也不敢动您啊。”
往常这样的话狗腿子屡试不爽,不管多大的气潘江湖都能消下来,可今天这话不知触了哪个霉头,潘江湖一听这话,喝到嘴里的茶一口喷在狗腿子脸上,嘴里还恨恨道,“你他娘的再胡说一句我把你拉出去喂狗。”
“是是是,”狗腿子顾不上脸上的茶水连连道错,“小的一张臭嘴就是不会说话,脏了潘爷的耳朵。”
潘江湖很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妾室说到底还是不上台面,罗善这一年多专心搞事业,早就不入内宅了,自己那个妹妹在罗府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怎么替他求情。
见潘江湖愁眉苦脸,狗腿子灵机一动道,“潘爷,我有个法子。”
“说来听听,”潘江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是这样的潘爷,”狗腿子伸手比划着,“您看,这件事的起因在苏勤娘那个小蹄子身上,可是据我所知,她还有个爹呢。”
狗腿子说着对潘江湖挤眉弄眼,潘江湖现在哪有心思和他猜谜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他娘的赶紧说。”
“是,”狗腿子见潘江湖心绪烦乱,也不饶弯子了,直接奔入正题,“俗话说的好,这女子在家从父,出门从夫,苏勤娘的爹苏秀才还健在呢,有苏秀才在,这件事,苏勤娘就做不得主。”
潘江湖看了他一眼,“接着说。”
狗腿子受到鼓励,心情大好,“这个苏秀才,也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狗腿子引用了潘爷的一句口头禅,想到苏秀才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苏秀才家里有些薄产,他也肯上进,不到二十岁就考中了秀才,这在当时也算是轰动一时啊,数不清的亲戚朋友前来庆贺,指望他将来能高中进士,可谁知……”
狗腿子话音一转,听的潘江湖眉头皱起来,“谁知道苏秀才和朋友厮混了几次,尝到了甜头,竟一下子堕
落了,书也不读了,成天拿家里银子去喝酒嫖妓,嘿嘿,到如今,屁股后面欠了一大堆债了。”
说了这么一大堆,没一句说到点子上的,全都是废话,潘江湖拳头一握就要发火,狗腿子忙道,“潘爷别急,这症结就在这儿呢,苏家一穷二白,苏秀才是个只顾自己不管家人死活的人,在他眼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什么闺女儿子在他眼里一文不值,如果咱们送几两银子给苏秀才,再说两句好话,那这苏秀才和苏勤娘不就被咱们紧紧攥在手心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