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陈贵妃眼睛没有看皇帝,而是凝望着琴弦,片刻之后,她幽幽地说道:
“三郎,你说,当年要是你先上我家提亲,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皇帝听了之后脸色大变,神情痛苦,半晌之后才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怪我。”
陈贵妃慢慢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幽幽地说道: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想,当年那天天抱怨无聊的日子,其实才是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候。
只可惜,我们当时谁也不知道。”
皇帝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三郎,我求你一件事。”
陈贵妃的手轻轻抚上琴弦,慢慢地说道。
皇帝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陈贵妃的手,说道:
“你说!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陈贵妃望着皇帝,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星如喜欢苏家的二小子,你就成全她吧。”
皇帝一愣,本能地反应道:
“夏家老爷子是军中宿将,苏崇峻现在正手握兵权……”
他一时为难,没有接着说下去。
陈贵妃看着皇帝,片刻之后转过头去,也没有发脾气也没有抱怨,只是叹息般地说了一声:
“就是不行吧……”
皇帝一时间也觉得自己打脸,刚刚才说的什么都答应,现在却没有一口答应。
“也不是不行……”
皇帝辩解道:
“就是你得容我想想,再跟大臣们商量商量,毕竟这两家都是国公……”
陈贵妃静静地听着,然后转过脸来,看着皇帝,悠悠地说道:
“我只是可怜星如。
可怜她痴心妄想,有朝一日那个少年郎会鲜衣怒马地上门把她娶回家,从此恩恩爱爱,永不分离。
可惜男人们,都不会这么想。
一看到她这么不知天高地厚,我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可怜她这样下去,就要跟我一样,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皇帝听了陈贵妃这番话,直接被堵得没了话说,又气又窘地说道:
“我又没说我不答应,但是你也得为我想想啊!
这两家要是联姻,手握重兵,那他们要是并肩造起反来……
更何况苏家那个二小子又不是什么善良之辈!”
陈贵妃听完之后,冷冷地回了一句:
“这么说,你当年造反,也是因为跟重臣之女联姻的缘故啰?”
皇帝差点儿被陈贵妃噎死。
憋了半天,皇帝才恼怒地说道:
“你要我说几次!我造反是因为你!”
“那你干嘛还拦着不让苏怀瑛娶夏星如?
你打算照原样重来一遍?
你个老东西!土都埋半截了还惦记人家花朵儿般的小姑娘?!
我告诉你!你要敢打夏星如的主意,老娘第一个不答应,老娘生阉了你!”
陈贵妃一反刚才的多愁善感文艺女青年模样,横眉立目,一掌劈在瑶琴上面,砸得“轰”一声巨响。
皇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窝窝囊囊地说道:
“你瞎想什么!没有的事!”
“那你答不答应?!”
陈贵妃瞪着皇帝,厉声问道。
“好好好!答应你就是了!
今天怎么全都是劝我给这两人指婚的,刚刚陆文惠还来求了我一次,那个脸涨得通红,现在你……
咦?陈娇,你不会跟苏怀瑛有来往吧?!”
皇帝惊恐地叫道。
“去你的!
我跟那小白脸毛孩子来往什么?!”
陈贵妃呸了皇帝一口,说道:
“是今天星如过来,我们看她样子不对,别真做出什么事来。
索性把这两人过了明路得了,也省得大伙儿在这里提心吊胆。”
“这样啊,算了,便宜苏怀瑛这小崽子了。”
皇帝心情大好,笑了起来说道:
“一件事都没替朕办成,就白得一个漂亮媳妇了!”
“谁说不是!”
陈贵妃翻了个白眼,随后说道:
“不行,我这心里过不去!
等婚礼那天,拦门棍非把这小子揍个半死不可!”
“那我就不管了,这是你们女人家的事!”
皇帝哈哈大笑说道。
第二天皇帝下朝之后,单独将夏老元帅留了下来,委婉地表示了想替苏怀瑛做媒的心思。
夏老元帅有些为难,夏星如是他的命·根子,原本想在京城的少年子弟里面千挑万选,好好为她选一个女婿,日后也过得开开心心、和和美美的。
现在皇帝开了口,想不答应都不成了。
夏老元帅一咬牙,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回去的路上,夏老元帅也只能自己安慰自己。
苏怀瑛虽然不是嫡长子,袭不了爵。
但苏崇峻现在有战功,苏怀瑛日后肯定跑不了一个官做。
苏家窦夫人持家有方,人又公正大气,又将夏星如当自己女儿一般疼爱。
而且窦夫人极其厌恶男子娶妾,所以苏崇峻到现在都只有一个小妾,还是窦夫人进门之前娶的。
所以夏星如嫁过去之后,肯定不会受公婆刁难,小日子应该好过。
这么搜肠刮肚想了半天,夏老元帅在把全家找过来宣布这事的时候,心里还是没有底。
夏二叔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夏三叔当时就火了,跳起来要找人打架。
夏老元帅脸一沉,眼一瞪,夏三叔顿时怂了,重新坐了回去。
两个儿子夏老元帅一点也不担心,他只担心夏星如。
小姑娘要是不愿意,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老头子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那也就只能陪着上吊了。
那知道夏星如愣了片刻之后,爽快地点了点头,说道:
“嫁给苏怀瑛?行啊。”
夏家的男人们集体风中凌乱。
“不是,星如,你图他什么呀?
你可不能为了咱家忍辱负重!
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咱们找皇帝评理去!
牛不喝水强压头!皇帝怎么了?皇帝就能强娶人家闺女吗?!”
夏三叔咋咋呼呼地喊道。
夏星如不耐烦地看了夏三叔一眼,说道:
“三叔你说话小心点。
被人听见还以为皇帝要娶我呢。
嫁谁不是嫁,怎么就不能嫁给苏怀瑛了?”
“星如你可想清楚了!
你嫁给苏怀瑛,图什么呀?!”
夏二叔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至少他好看。”
夏星如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