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丧葬铺子之后我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陈玲红!
这东北娘们居然来这里了。
“哎呀,这不是刘青峰吗,你咋也来这里了呢?”
“我……”
“行了,别说了,走,吃饭去。”
还没等我说话陈玲红直接拉着我下了馆子,当然了那肯定是陈波付钱。
吃饭的时候陈波说要带着我回东北老家办事,陈玲红一听,一拍桌子:“好啊,东北好啊,正好我也要回老家一趟,咱们一起吧。”
我是欲哭无泪啊,陈玲红多少跟我有交情,那就一起走吧。
当天晚上再三拒绝了陈波要请我去大保健的好意之后我自己找了个地方住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陈波开着车带着我直奔东北。
陈玲红先一步走了,据说是有事情要办,等办完了之后再去东北找我们去。
聊天的时候得知陈老爷子的身体现在很不好,基本上等于到了过一天少一天的状态。
老爷子在外面混了那么多年,这老了终究还是要叶落归根。
陈老爷子的心态倒是不错,在得知自己得了绝症之后,在自己还能动弹的时候花费了两年的时间走遍了大江南北,把自己年轻时候没做的事基本上做了个遍,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这老爷子没别的什么心愿,唯一最牵挂的就是死了之后埋在哪儿。
选坟地这种事从古至今一直都是有钱有势的人最为关心的一点,古代的那些皇帝,当官的,哪个不是穷极一生为自己打造陵墓?
有句老话说“一坟二房三风水”,足以看出坟的重要性。
比如说咱们看到一个平时落魄的人,突然发财了,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谁娶到一个漂亮媳妇,咱们都会说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而这所谓的青烟,用行里的话来说,就是地气,乃是龙脉之气。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曾经跟出马仙打过交道,所以对于这风水是真的非常信服,他更懂得我们这个行当里的规矩,知道货比三家。
可这风水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你看着好也许换了另外一个先生来看那就成了大凶之地。
豪车就是豪车,坐了大半天的时间我也没感觉丝毫的疲惫。我们是上午八点半出发的,到了陈波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陈波的老家位于东北的某个农村,我们暂且称之为陈家庄。
陈波说他的爷爷早些年的时候是闯关东出去的,再后来在外面混好了就在外面安了家。现在人要不行了,就想着叶落归根,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找个风水宝地。
到了村子,陈波把我带到了一栋四合院的跟前,门一打开里面出来一群男女,围着陈波就问:“小波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咱家老爷子可撑不住几天了。”
陈波把我推到了前面,介绍说:“这位,传说中的赊刀人!那可是高人啊,是我专门请来的。”
几个阿姨围过来上下打量着我,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我说大侄子啊,这人能靠得住不?”
我知道他们肯定是怀疑我的能力,毕竟年龄摆在哪儿呢,这行当是越老越吃香,好像他们都认为须发皆白的就是世外高人。
陈波正准备站出来为我说句话,我拽住了他,“没事,信不信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毕竟到时候即便找到了也要老爷子自己点头才行。”
面对亲属们的质疑,陈波一脸严肃道:“大姨,二姨,三姑,你们听着啊,我这位朋友那可真是高手之中的高手,我是亲眼看到他是怎么收拾那些脏东西的。这事儿你们说了不算,我也说了不算,还要老爷子拍板。”
我是真不想在这里跟他们瞎白话,因为现在我的时间比较紧迫,要不是为了还陈波的人情我是真不会跑这么大老远的。
最后陈波是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吧他家这些亲戚都给说服了。
不过陈波的父亲还是信不过我,所以在出去选风水的时候也没去。
在路上跟陈波聊天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家现在是黄鼠狼下崽子,一代不如一代啊。
陈波的父亲还好说,这些年做生意也赚了不少,算是一个经商奇才。
可陈波这一辈的人那基本上都等于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别说做生意了,钱怎么花出去的都不知道。
在上山看风水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们家是真有钱,院子里面停着的小轿车没有一辆少于三十万的。
上了车,在距离村子不算远的一座山脚下停了下来,陈波的大姨指着一个地方对我说:“第一个先生给点的这里。”
陈波把我拽到了一边,小声的跟我说:“哥们,那些什么狗屁的风水先生都是骗钱的,别人我信不过,就信得过你,你给好好看看。”
我笑了笑,陈波这意思是不想让我给他丢人。
其实陈家开始走下坡路这也是自然规律。正所谓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一个家族从兴盛到衰败,这都是正常现象。
“那风水先生说这个风水位叫双龙戏珠,日后咱们家一定能出两个大学生。”
我没说话,因为现在我还什么都没看到呢。
风水最关键的还是水,只有找到了水位我才可以判断这个地方的吉凶。
这水位通常都在比较隐蔽的位置,路肯定难走的很。
所谓的水位说的简单点就是水流的源头或者尽头。
古人普遍的认为风水之中水是要比风更重要的,水可以滋养万物,同样的可以让死者的后代受到恩惠。
沿着小溪找了足足一个小时最后在山顶上的一个小洞里面找到了水源,看过了水源我心里也有数了。后面接连的又去看了另外两个风水先生点的穴,这三个风水位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但路都不是很好走。
等再回到陈波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陈波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在等待吃饭的时候我见到了陈波的爷爷,老爷子躺在炕上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我坐在老爷子的跟前,开口道:“老爷子,我把那三个风水位简单的跟你说一下。”
老爷子微微的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第一个风水先生选的双龙戏珠确实是个不错的位置,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如同一颗珠子,那两座山峰就是两条龙,如果葬在那里的话,后代必定会出文才。”
“好,这种位置好。”旁边陈波的二叔笑的合不拢嘴。
“只不过……”我停顿了一下才说:“只不过在两座山峰之间有条沟,那就好像是一把剪刀,虽说会让后代出文才,可必定也会让家里人死于非命。如果葬在那个位置的话,你们几个兄弟当中一定会有人横死。”
“那第二个呢?”陈波急忙追问。
“第二个更好了,叫蜻蜓点水,葬在那里人丁兴旺。”说完,我看着众人的反应,见众人都满脸好奇的看着我,我这才继续说:“蜻蜓点水好是好,可美中不足的是蜻蜓点的那个水不是活水,也不算好。”
“那第三个呢?第三个总归好吧?”陈波二叔有些不耐烦了。
我笑了笑,“第三个更不行,那风水先生肯定是个二把刀,给你们选的根本就不是阴宅的风水,而是阳宅的,只适合盖房子,不适合埋人。”
“三个都不行?那怎么办?”
屋子里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着急了。
我思索了片刻,“刚才我在转悠的时候倒也是找了两处风水位,一个可以后代必出大官,一个保佑你们陈家人丁兴旺,至于选那个,你们自己拿主意吧。”
听我说完,陈波的两个叔叔跟他爸就去跟老爷子商量了起来。老爷子虽然不能说话,却可以眨眼睛。
最后老爷子直接就选了可以保佑陈家人丁兴旺的那个风水位。
确定了之后我就带着他们去了我选的那个风水位看看,这里是山上的一块空地,四周都是光秃秃的。
说来也奇怪,四周都是结实的山地,可唯独是这片地方土壤十分松软。
我指了指脚下的位置解释道:“这个位置虽说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可也算个不错的风水位,这里的泥土之所以如此松软那是因为把周围百姓们的福气全都给吸纳进来了。因为这种地方不仅吸纳福气,也吸收生气,所以这周围才会没有什么生物。这个位置只能葬一个人,哪怕是你们几个兄弟死了之后也不能葬在这里。”
听完我的话你们人对视了一眼,陈波的父亲站出来说:“你说的这么玄乎,谁知道真假的,万一是骗我们的怎么办?”
从一进家门我就一直被他质疑,泥人还有三把火呢,此时我也不高兴,便没好气的说:“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从这里往四周走十米之后挖挖看,下面肯定都是白蚁。”
陈波的父亲也是个很倔的人,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居然真的让人送铁锨过来,从我脚下的位置数十米,就开始在东南西北四个位置开始挖了起来。
这么一挖,果然挖出了一窝窝的白蚁。
陈波趾高气扬道:“怎么样啊,看到了没,我的朋友那可是高人啊。”
“什么狗屁的高人,我看就是懵的”陈波的父亲没好气的说。
我是真的懒得去跟他们解释,这次我完全是过来还人情,一分钱又不收他们的,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闹不愉快。
不过在我们给老爷子选坟地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消息,老爷子去了。
这一下不埋在之类也不行了,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找别的风水先生来点风水位了。
当时陈波的咕咕就说要去找一个殡葬先生主持下葬的事宜,但陈波指了指我,说着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丧葬方面的规矩我倒是真的知道一些,于是乎我就被迫的成为了一个送葬先生。
当时陈波的姑姑还说要给我五万块钱的辛苦费,不过我给拒绝了。
本来这次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还人情,这要是收钱的话就变了味了。
办丧事其实都有一整套的流程,我们赊刀人知道的很清楚,说白了,这就是固定的模式,谁都行。
该祭拜的祭拜,该烧纸的烧纸,该哭丧的哭丧。只不过陈家是有钱有势的,很多人都要来祭拜,所以陈老爷子的尸体在家里放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也没出殡。
这尸体没拉去火化那这里面的禁忌就多了去了。
首先一点就是棺材的材料和棺材的厚度。
富贵人家都喜欢选用金丝楠木做棺材,穷人喜欢用杨木,但是切记绝对不能用柳木打棺材。
柳木无籽,如果死人用柳木棺材的话,那必定会绝后。
闲话不提,且说五天之后在老爷子下葬的时候陈家请来了抬棺匠,而且一次性的请来了八个人。
这就有说道了,这叫“八大金刚”。
每个人吃好喝好之后选好了良辰吉日就打算抬着棺材上山下葬,就葬在我点的那个位置。
陈家的大儿子(也就是陈波的父亲)在前面捧着孝子棒,陈波身为长孙,手里捧着老爷子的遗像,其余的人都跟在后面,撒纸钱,哭哭戚戚。
这陈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陈老爷子的儿子女儿女婿这些人哭的很厉害,看样子是真伤心。但陈波这一辈的人基本上没几个人哭,甚至还嘻嘻哈哈,拿着手机拍视频。
到了地方之后,我对挖地的工人说:“师傅,就从这个位置一直往下面挖,什么时候挖到三色土为止。”
挖地的工人开始忙活了之后,我转身对正在哭着的那些人吩咐道:“行了,这下葬的时候禁忌挺多的,一点你们千万记住,待会儿千万不要哭,在棺材下地的时候你们还要笑,笑的越大声越好。”
一听这话,陈波的父亲当时就怒了,跳着脚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小瘪犊子,老子忍你很久了,我爹死了,你让我笑?来,我让你笑,我让你笑个够。”说着,就要过来揍我。
这一次陈波也没来帮我,只是一脸尴尬的看着我,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因为此时想要动手揍我的可不只是他爹一个,其余的几个男人也都是一脸怒气。
我被陈波的父亲提溜到了一旁,看着那大拳头,我往旁边躲了一下,“他不是你亲爹!”
听到我这话,陈波父亲的拳头悬在了空中,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你咋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