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那个年代的女人视贞洁如生命,一旦失了身,无论什么原因都会被视作残花败柳,受人唾弃,就连家里人都会觉得脸上无光,败坏了家里的门庭,所以很多女人在受到侮辱之后都会自寻短见。穗丫还算幸运的,至少她的父母还在护着她的周全。
奶奶跟着穗丫的父亲刚到门口,便听到了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声。
“这孩子不会又做傻事了吧?”听到哭声后穗丫的父亲赶紧推开门冲了进去,奶奶也紧跟着快走两步进了穗丫的院子。
院子中间一个很大石碾磨盘,一个中年妇女正瘫在磨盘的边上抱着额头流血的穗丫放声大哭,可见穗丫上吊不成,又拿头撞石磨盘寻死。
前文有说,穗丫的父母都是做豆腐的,俗话说,世上三大苦,打铁,撑船,磨豆腐,穗丫的父母也算是都是老实巴交的苦命人,一辈子也就穗丫这么一个孩子,如今遇到这样的事,心里自然也是痛苦的很,若是再失去女儿,恐怕这两口子也是活不成了。
穗丫爹赶紧上前试了试穗丫的鼻息,发现并无大碍,顿时也恼怒的一拳打在了旁边的石磨盘上,瞬间一道血印便印在了石磨盘上。
“你这丫头,是也不想让我跟你娘活啊!”穗丫爹说话这话眼泪瞬间从眼窝中崩出。
“穗丫,你还记得我吧?”奶奶走上前蹲下来看着双眼无神的穗丫问道。
穗丫在她娘怀里动了动眼珠子,看了看奶奶,也没说话。
“我能跟她单独说两句话吗?”奶奶看了看穗丫的娘问道。
穗丫娘也没见过奶奶,犹豫的看了看穗丫爹,征求他的意见。
穗丫爹点点头,此时他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相信奶奶。
穗丫娘小心翼翼的将穗丫那瘫倒的身子移到了奶奶的怀里,然后被穗丫爹扶起来,一步三回头的不放心的往外走,生怕穗丫再爬起来寻死,最后还是穗丫爹拉着才出了门,将门关上后人就趴在门外透着缝隙看着院子里。
“穗丫,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沈婆走了。她老人家知道你出事后,便一病不起,后来三牛去把那家人都杀了,也跑了。沈婆心里担心三牛跟你,便一口气没上来,人就走了。”
奶奶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再次夺目而出,而同时穗丫那本就无神的双眼也不觉的流出了两行泪。
见到穗丫流泪,奶奶这才继续的说了下去。
“原本我以为我是这个世上最苦命的人了,一出生我爹就被大炮炸死了,家里人便认为我是灾星克死了爹,要不是我娘拼死护着,怕我早就被溺死了,后来家里人怕我克了他们,便从小给我穿上寿衣,这一穿就是十二年。”
随之奶奶便将自己从天津到徐州这一路的经历细细的说给了穗丫听,开始穗丫并没有多少反应,毕竟这些事与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不同,当说到沈婆的时候,穗丫这才有了反应。
“直到遇到了沈婆,她给我讲了她的经历之后,我才知道比起她,我所经历的那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接着,奶奶将沈婆告诉她的那些经历在穗丫的耳边又细细的说了一遍,穗丫还未完,泪水早已打湿了奶奶环抱她脑袋的手臂,嘤嘤的哭声也开始从嘴里发出,听到了穗丫的哭声,趴着门缝在门外一直关注着院字的穗丫娘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如今你不过是失了身子,可你想想沈婆这辈子,她老人家失去的哪一样不比贞洁重要!若是她真的在九泉之下知道你不管自己的爹娘,执意的要寻死觅活,你觉得她老人家会安心吗?”奶奶说到最后不由质问起了穗丫。
“姐姐!可是我,我,我对不起三牛啊!”穗丫挣扎着从奶奶怀里坐起来,满脸泪水的哭着说道。
“穗丫,你没有对不起谁,这不怪你,也没人会怪你,大不了你跟姐姐一样,一辈子不嫁了!”奶奶很是郑重的看着穗丫说道。
“姐姐……”穗丫看着奶奶,想说什么,但是抽搐的声音再也抑制不住伤感的抱住奶奶,痛哭起来。
感受到穗丫的痛哭,奶奶知道堵在穗丫胸口的那个死子彻底的被解开了,奶奶也抱住穗丫,跟着一起痛哭起来。
“丫头,这姑娘说的对,咱不嫁了,爹娘养你一辈子!”穗丫娘再也按捺不住的推开门,满脸泪水的冲着奶奶跟穗丫说道。
奶奶说人这辈子其实总会遇到一些事,有大有小,有难有易,但是只要人活着,再大的事都能过的去,过不去了,人也就没了,那事也就不叫事了。
奶奶这话虽然并不深奥,但是当时听起来却特别的绕嘴,难以理解,等到真的长大之后,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慢慢体会到奶奶这句话的深意,就如同她后来所讲的穗丫一样,若是她真的不顾奶奶的劝说而死了,那么后来的事也就与她无关了,那她的那件事也就不叫什么事了。
“格格呢?”就在院子里三个女人正在抱头痛哭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王来顺的声音。
“在院子里呢。”穗丫爹赶紧回答道。
“咋样了?”王来顺关心的问道。
“哭出来了,应该没事了。唉,命苦啊!”穗丫爹松了口气的跟王来顺说道,但是还是叹了一口气。紧接这穗丫爹便进到院子里冲着三个女人说道,“穗丫娘,别哭了,来顺兄弟来了!”
一听到王来顺来了,穗丫娘赶紧收住了哭,奶奶也赶紧擦了擦眼泪,两人将穗丫搀扶起来。
“格格,夫人那边等的急了,让我过来看看。穗丫没事吧?”王来顺看着奶奶说完赶紧关心的问向穗丫。
穗丫摇摇头,算是回答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王来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点点头,随之问向奶奶,“格格,那我先回去,跟夫人说一声。”接着他又看向了穗丫爹,“等会沈婆发丧,你们都过去,一起给沈婆磕个头,送送她老人家!”
“好!”穗丫爹赶紧点头。
“不行!”还未等穗丫爹头点完,奶奶便大声说道,顿时让在场的人不解的看着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