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家住在国棉厂的家属院,家属院有十几栋六层的筒子楼;整个家属院的墙体和路面都有些破旧了,虽然说跟周围的环境相差并不是很大,却也已经显出了破败的迹象。
大伯家就是靠近大门的一单元一楼,很好找,敲开门,大伯母却说许平安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了,说许平安的一个朋友来过一次,说是许平安去参加什么学习了,很重要的那种。
大伯母想留许多在家吃午饭,许多赶忙推辞了;出了家属院,许多的脸色立马就冷了下来,很明显,许平安出事了。
可是,上哪去找他呢?
许多领着兄弟们正准备骑上摩托车满县城去找许平安,突然,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为首的一个二十来岁,矮胖而猥琐男人用脚踢了一下许多125摩托车的前轮,流里流气的说道,“朋友,车不错,借我骑两天呗。”
许多一扬手,制止住了要变脸的兄弟们,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问道,“这位朋友,请问您贵姓啊?”
“我贵姓国,兄弟们都叫我国大少,国棉厂的一把手是我爹,”矮胖男边低头看摩托车边毫不客气的说道,“到家属院来串门的吧,告诉我是哪家,让我爹好好照顾照顾他。”
许多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慈祥,“哦,朋友,听你这么说的话,你肯定是照顾过不少人了吧。”
国大少歪了歪嘴,抬起头很不屑的撇了许多一眼,“怎么着,看来兄弟你不服啊?”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家属院里,撇着嘴说道,“住在这里的许平安你听说过没,也算是咱们县里的大混混头了吧,我一样打,我打的他一个月下不了床。”
“呵!”许多冷笑一声,心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许平安不见了原来病根在你这。”
许多刚要招呼弟兄们动手,忽然发现跟在国大少身后的那群人里边,有几个人的腰间鼓囊囊的,像是匕首,但更像是枪(在端了人贩子的老窝后,许多专门寻找过乡间流转的枪支,大体知道一把枪藏在腰间的模样)。
就像是许平安也很能打,也有很多兄弟,就这些人只是用匕首的话,凭什么能把他打的一个月下不了床。
并且跟在国大少身后的这些人都很年轻,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脸庞稚嫩,甚至身上的书卷气还没有被混社会的狠厉完全取代。
这是一群学生。
这群学生手里甚至有枪。
许多忽然想起了去年发生的席卷全国的大事件:86学潮。
不用说了,这些学生背后肯定站着别有用心的势力。
许多朝着兄弟们使了个眼色,然后脸上堆起贱贱的笑看着国大少说道,“大少你既然这么说,那这摩托车兄弟就送你了。”许多说着,给摩托车打着了火,“不过这车有点小毛病,你靠近点,我给你说说。”
国大少也听话,真就凑过来听发动机的声音,许多一声,“去你ma的。”抬脚就把国大少踹了出去,正踹到那几个腰间别着家伙的年轻人身上,几个人一个站不住就滚做了一团。
趁着乱,许多迅速的招呼了一声弟兄们,跳上车,按下油门,呼啸着就冲了出去,几辆摩托车排成了尖刀阵型,就如同骑兵冲锋一般,势如破竹的就把围着的小混混给冲散了,迅速的就冲了出去。
国大少跳着脚骂娘,吆喝着让手下的混混去追,可这哪里还能追的上。
出了国棉厂家属院,许多放慢了速度,带着兄弟们就赶往县百货大楼,打算找刘源交流交流;还没赶到,忽然被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人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黑黑瘦瘦的,穿着一身有些脏破的短袖短裤,正一脚蹬地,大口喘着粗气,很明显是骑车骑的很急了。
“哥哥们,我老大是许平安,我叫二黑,哎呀妈呀,可算是让我赶上了。”这小伙很聪明,上来先报了字号,省去了很多麻烦。
“兄弟,你知道许平安在哪?”许多沉声问道。
二黑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于是一摆手上了自行车,“那是必须滴,哥哥们跟我走。”
兄弟们都看向许多,许多点点头,轻点油门,带头跟上。
二黑骑着自行车专往小路钻,走胡同过小道,跨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杂物,二黑的自行车骑起来就像一只灵活的小老鼠,哪里都能钻的进去;也就是许多和兄弟们车技好,不然还真跟不上。
转悠了半个多小时,二黑停在了一个略有些破旧脏乱的大院前。
许多认识这里,这大院是县属机械厂的家属院。就在几年前,这里还是全县人民眼中的香饽饽,全县的姑娘都以嫁到这里为荣;但这四五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市场竞争加剧,县属机械厂就没落了,开始是只给工人们发生活费,最近两年,生活费也发不出来了,工人和家属们只好去菜市场捡些烂菜叶子或者去城郊的农田里寻摸点。
这县属机械厂家属院也就从香饽饽变成了臭狗屎。
家属院里的住户已经聊聊无几,天井里长满了野草,二黑把自行车往大院门口一放,就去敲紧挨着院门的一户房门。
许多和兄弟们下了摩托车,没给车熄火,留下齐元农在车旁守着,许多带着兄弟们跟着进了大院,正好二黑敲开了房门,一个看着比二黑更黑的年轻人把众人让了进去,二黑介绍,这是他哥哥大黑。
进了屋,迎面是一股浓厚的药味,许多就看到躺在床上,被医用绷带缠的像个粽子似的许平安。
这间屋子太小了,人都进来就连坐的地也没有了,许多让兄弟们先在外面等着,他走到床前,握住了许平安的手。
许平安的眼圈红了,哽咽的说道,“大弟,我……”
许多转头看向二黑,“兄弟,这是谁干的?”
二黑的脸上浮现出了异常的愤怒,“是狗日的国大少,他仗着许大伯在国棉厂,又有两把破枪,他狗日的,要是我也有枪……”
许平安叹了口气,“二黑别说了,国大少只是个傀儡,他背后的家伙我们惹不起。”
许多皱起了眉头,“平安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说说吧,或许我可以帮上忙呢。”
许平安犹豫了一会,说出了国大少的情况:就在两个月前,虽然作为国营纺织厂一把手的儿子,国大少一直是处于干啥啥不行的状态,也没人真正瞧得起他。
可就在这两个月,国大少忽然就认识了一个华侨商人,这华侨商人可厉害了,又是要投资,又是要建厂的,跟县里的几位主要领导关系好得很,国大少的老爹也跟着水涨船高。
最厉害的是,这位华侨商人还给了国大少大笔的钱,让他带着一群家里穷但又学习不好的中学生吃喝玩乐,很快这群中学生就对国大少死心塌地,就在上个月,这位华侨商人在黑市买了几把土枪,配给了最忠心的几个学生。
然后在华侨商人的指使下,国大少带着人带着枪堵上了许平安。
许平安叹了口气说道,“国大少用枪指着我把我揍了一顿,还拿我爹来威胁我……”许平安的眼眶又红了。
二黑接了一句,“昨天,听说狗日的国大少也把宋老虎给打了,宋老虎正准备报复呢。”
许多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问道,“二黑,你知道刘源吗?”
二黑认真想了想,“是以前在百货大楼的刘源吗?他被开了,现在就跟着国大少,我见了他好几次了,那个舔啊。”
许多点点头,总算把事给串起来了。
许多拿出五百块钱塞在了许平安的枕头下,转过身又往二黑手里塞了五百块钱。
二黑连忙往外推,不敢收这个钱,许多笑着说道,“肉蛋奶多买点,把身子骨吃的壮壮的;国大少蹦跶不了几天了。”
许平安说道,“二黑,收下吧,都是自家兄弟。”
二黑有些激动的把钱收了起来,话说他一年到头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尤其是机械厂濒临破产的现在,他和他哥哥大黑作为机械厂不多的坚守的员工,已经数月不知肉味了。
许多接着说道,“二黑,你知道那些跟着国大少混的学生是哪个学校的吗?我打算去他们学校了解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