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仇

都是前世造的孽,摆明了不相信他。

丁禹无奈地笑了笑,抱着旧木盒走到梁倩菱身边。

他轻轻地拱了拱女人的腰。

“怀疑这只盒子啊?章校长给我的,里面是她的存折,连陪嫁首饰都给我了。说起来都是我的不对,当初要不是我……”

“别说了!”

梁倩菱猛转身,她气得小脸唰白,指着丁禹怒目而视。

“丁禹你说你还是人吗?章校长哪里对不住你?你不许她来看豆豆,人家把钱塞在门缝里。你现在厉害了,连章校长的东西都敢偷,还和狐朋狗友联合起来编瞎话。我认识的丁禹不是这个样子的,你太让我失望了……简直猪狗不如!”

一时之间说不清楚,都怪自己上辈子伤透了她的心。

丁禹扶住梁倩菱的肩膀,耐着性子跟她解释。

“倩菱,你骂得对。那个猪狗不如的丁禹昨天夜里已经彻底死掉了,从现在起,我会好好保护你们母女还有章校长。”

“这只盒子确实是她老人家亲手交给我,让我们给豆豆看病用的。不过现在不需要了,周建军是我刚刚认识的朋友,他们家开印刷厂。你看,我这里还有钱呢,都是帮他们修机器,老厂长亲手给我的。

“你放心,你丈夫不是坐地起价的人,这些钱是我问周厂长借的,半个月之内一定还他。不够的医药费,等银行开门了周厂长亲自送过来。”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不是喝酒就是赌博,以前的丁禹哪里去了?你还是丁老师含辛茹苦养大的那个人吗?”

“倩菱,相信我……”

夫妻俩在病房里争吵,外面响起刺耳的警笛声,走廊里顿时喧哗起来,几名护士推着担架床飞奔而过。

“让一让让一让,病人重度昏迷,组织紧急抢救。”

透过半开的门,章校长满是血污泥泞的脸一闪而过。吓得丁禹魂飞魄散,推开梁倩菱飞奔而出。

“医生,怎么回事?”

“刑事案,派出所的同志送过来的。”

护士长把他推出去,手术室大门砰地合上了。

丁禹的心仿佛撕裂了一般,他顶住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气。

梁倩菱抱着豆豆追出来,她的牙齿嵌入嘴唇,怨恨的眼神犹如冰冷的尖刀:

丁禹啊丁禹,你让我怎么信你?谋财害命,连章校长都不放过。

“同志,病人怎么了?”

两名警察急匆匆跑进来,丁禹拦住他们焦急地问。

“病人和你什么关系?”

“那是我妈……”

丁禹脱口而出,没料想那个黑塔般的警察立马火了。

“你妈?”

他揪住丁禹的衣领子,逼问他大半夜为什么让一个女人冒着大雨往那种地方去。

那家伙的手劲大得出奇,体格比钢板还硬,幸亏和他同来的老警察及时喝止,要不然丁禹的喉咙极有可能被他捏碎。

老警察说,他们一小时前接到群众报警,在孤山后面的林子里发现的受害者。

当时章校长衣衫不整晕倒在泥泞里,如果不是豆制品厂上早班的同志赶巧进入那片林子,过个三五天也不一定有人发现。

听到“衣衫不整”四个字,丁禹的心揪到了嗓子眼。

那地方他知道,是去章校长娘家最近的小路。漫山遍野杂七杂八的松柏,阴气特别重。

几十年前是个乱葬岗,第一次淞倭会战,成百上千具尸体被附近的乡民们埋在那片林子里。

“我妈她……”

老警察点了点头,他在丁禹的肩膀上沉重地拍了两下:“歹徒手法凶残,别多想,先保命再说。”

“啊啊啊啊啊!”

丁禹形同疯虎,照着墙壁一个劲地猛砸。仅仅两三拳,白色墙壁上鲜血四溅。

“马后炮顶个屁用。”

黑塔般的警察往地上啐了一口,他掏了支香烟点上,靠在窗台上狠狠地抽。

“是我误会你了,章校长不会有事的。”柔弱的小手从丁禹臂弯里伸过来,梁倩菱挽住他的小臂,将豆豆塞到丈夫怀里。

望着女儿熟睡的脸,丁禹的情绪略微安定。

“掘地三尺,我会让那个畜生死无葬身之地。”

雨没命地下,走廊里死一般的沉寂。丁禹死死地盯住手术室的大门,眼睛里布满血丝。

足足过去两个多小时,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

“我妈她……”

医生解开口罩,望着丁禹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伤势太严重了,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来说,对她的打击都是巨大的。要想恢复常态,千万不能让她再受任何刺激。”

不争气的泪水糊住眼睛,丁禹一边点头,一边拉住医生的胳膊央求道:“我妈受伤的原因千万不要传出去,你知道的,这种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太重要。”

“放心,我们只针对病情。”

送走医生,丁禹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拼命撕扯头发,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都是我不好,章妈妈回娘家,是给豆豆筹医药费的。”

“那么大的雨,我为什么不拦住她?倩菱,你说我为什么不拦住她?!!”

他跪在手术室门口,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同样的话。

“丁禹,刚才是我错怪你。章妈妈肯定会好起来,等她出院了,接过去跟我们一起住。从今往后,她就是豆豆的亲奶奶。”

梁倩菱把他搂进怀里,陪着丈夫一起哭。

一直等到章校长的病床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夫妻俩这才止住悲声。

“安心养病,钱的事不用担心。”

周建军递过一只褪了色的黄帆布包,他二叔周洪喜站在走廊口子上抽烟。

看样子,叔侄俩已经来了很久。

“谢谢……”余音未落,丁禹猛地回过神,他抓住周建军的肩膀,如同凶神恶煞般的咬牙切齿道:“你都知道了?我妈受伤的事,跟谁都不许说。”

吓得周建军浑身发抖,撸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指着走廊尽头对丁禹说:“我们刚到什么都不知道,不信你看我二叔,他……都没进来。”

“烂在肚子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章妈妈不会有事的,好人有好报。”

梁倩菱一边打圆场,一边冲着周建军鞠躬道谢。

“你们都出去吧,我陪我妈坐一会儿。”

“豆豆交给你,我回家熬粥,一会儿章妈妈醒了,肚子肯定饿。”

女人把襁褓放在章校长身边,临走时故意揪了一把丈夫的衣角。

“放心吧倩菱,我不会做傻事。章妈妈还没有听见豆豆叫她奶奶呢,我只想坐在她身边,想想过去的事。”

丁禹抱起女儿,在豆豆的小脸蛋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望着妻子笑了笑说。

很多年以后,梁倩菱不止一次地回忆起这个笑容。她说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有担当的笑容,也是最最温馨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