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天恩从竹管里取出子枯草,想起昨天他肿▪胀的嘴唇,丁禹说我来嚼吧。
“医者,治病救人,以身试药是医生的本分。”
俞天恩制止住他,嚼烂子枯草喂到病人嘴巴里。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那男人揉着肚子惨叫几声,看到身边围了这么多人,吓得他一骨碌坐起身来。
“娃他娘,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的女人哭着扑到他身上,照着丈夫的肩膀锤了又锤。埋怨他自私自利,无缘无故抛下他们母子绝情而去。
“嚎嚎嚎,天天嚎丧,穷爷又没有死。”
男人怒了,推住女人的脸,把女人狠狠地拨到边上。
围观的女人们立马不乐意了,戳着男人的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要不是水生他娘发现得早,说他早就死过一百回了。
“到底怎么回事?”
男人这才清醒过来,他说他刚从地里回来,早上起得太早了,没回家,在村口林子里眯了一觉。
“眯了一觉?说得这么轻松。睡觉还能把肚肠子睡绿了?要不是水生他娘发现得早,咱们村正好来了大神医,你有九条命也得玩完。”
水乡大妈们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让水生他爹赶紧谢谢大神医。
回过头来寻找俞天恩,发现大神医捂着嘴,鬼鬼祟祟的,正在跟丁禹窃窃私语。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俞天恩的嘴巴肿得厉害,咿咿呀呀,连说带比划,丁禹一个字没有听懂。
“问问他们,是不是吃了毒蘑菇。”
急得上了火的俞天恩豁出去了,两只手掰住嘴唇,冲着丁禹狂吼一句。牵动肿▪胀的嘴唇,疼得他哎哟一嗓子,倒在地上缩成了团。
正好女人们往两边闪开,丁禹指着水生他爹怒声喝道:“说,是不是吃了毒蘑菇?”
水生他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迟疑地四处张望,捂着后脖颈问他老婆:“他娘,毒蘑菇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和牛大串通好了?好你个死女人,窜通野男人谋杀亲夫。”
“啪!”
一记响亮的大耳刮子抽在水生他爹脸上,水生他娘捂着脸哭喊道:“杀千刀的邢武阳,老娘哪里得罪你了?嫁到你们家当牛做马,水生长这么大,你尽过一天当爹的责任吗?”
“啊呀呀水生他娘,大神医问正事,你咋扯上野男人啦?”
“就是,大神医等着呢,问你有没有吃过毒蘑菇。”
亏得女人们相帮,水生他娘就这水生他爹的耳朵说:“问你呢,吃过毒蘑菇没有?”
水生他爹歪着脖子,两只手拽住水生他娘▪的手腕子:“没啊,没吃过毒蘑菇。我从地头上回转来,路过西水塘抓了两只田鸡。”
“杀千刀的吃独食,抓到田鸡不留给孩子吃。”
水生他娘又开始叫嚣了,弄得丁禹无所适从。
听到“田鸡”这两个字的时候,丁禹猛地扑棱了一下脑袋。
“田鸡?俞大哥,会不会田鸡有毒?”
田鸡就是青蛙,那只又大又亮的绿纹蛙不就是田鸡吗?
俞天恩摇了摇头,掏出金贵总论上的注解,指给丁禹看。
他的意思丁禹明白,注解上写得清清楚楚,那种毒素只在植物上产生,并没有在动物身上发现的先例。
“都给我打住,别哭哭啼啼了!”
丁禹走到水生态他爹边上,没好气地吼了一句。
“水生,你让娘怎么活。”
女人捂着脸,趴在她丈夫的肩膀上擦眼泪。
“同志,我刚才真的中毒了?”
水生他爹望着丁禹寻求证实。
“还能是我们中毒?为了救你,我大哥嘴巴肿成这样。”
丁禹一把扒拉开俞天恩的手掌,指着肿得不成人形的嘴巴,喊大家过来看。
臊得俞天恩面红耳赤,照着丁禹的屁股哐当一脚。
“都看到了吧?都是为了救你。快说,到底吃了什么不该是的东西。”
水生他爹捂着肚子,吞吞吐吐地说:“田鸡,抓了两只田鸡,在村口小树林里烤熟吃掉了。”
“其他呢?有没有吃过其他东西?比如长着黑点点的白口蘑?”
连说带比划,丁禹把苏娟和冉经理描述的毒蘑菇详细地形容出来。
水生他爹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是的,说他根本没有看见过这种蘑菇。家里的米前阵子交了公粮,早上就喝了两大碗糠麸子粥。
“俞大哥,那个毒素就是绿纹蛙身上带过来的,糠麸子粥不可能有毒。”
“这就奇怪了,难道毒素变异了?”
俞天恩捡了根枯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对对对,就是那种绿纹蛙。个头特别大,能顶平常的一个半。”
水生他爹唠唠叨叨,把他上午中毒的经过统统说了出来。
“走,去西水塘看看。”俞天恩在地上写道。
乡亲们嘴里的西水塘,就是丁禹和周建军发现绿纹蛙的地方。
水生他爹熟门熟路,在稻田里找到他早上遗留的长树枝,沿着水塘沿儿一路捣过去,没多久就有两只绿纹蛙跳上岸来。
俞天恩让丁禹把他的书包拿过来,从针囊里取出一根特别细特别长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戳进绿纹蛙的后背。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目光落在俞天恩手里的银针上。
约莫过了半分多钟,银针头部的光泽逐渐变暗,俞天恩的眉头越皱越紧。
难道毒素真的发生变异,从植物身上传播到动物身上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说明这种毒素具备自动传播功能。
“有毒,别吃这种青蛙。”
俞天恩起出银针,从书包里取出一只特大号的竹筒,让水生他爹把绿纹蛙放进竹筒里,随后他在地上飞快地写下这行字。
“都记住了啊,这种毒蛙千万不能吃。”
大部分人不认识字,丁禹再三叮嘱。
俞天恩又在地上写了一行字,喊丁禹赶紧回城,这种绿纹蛙的毒素正在变异,需要立刻通知市里的卫生防疫部门。
“没这么夸张吧?苏娟和冉经理他们吃了不都没事。”
丁禹觉得俞天恩小题大做,俞天恩懒得跟他计较,拍着他的肩膀,忍住撕裂般的疼痛,含糊不清的说了一个字:“快。”
“别急着走呀大神医,我男人脱离生命危险了吗?”水生他娘着急地拉住俞天恩。
其他的女人纷纷围拢,问俞天恩接下来怎么办?还有人问,西水塘就在稻田边上,绿纹蛙的毒素会不会影响水稻收成。
“稍安勿躁,你们什么都不要做,在家里等我们消息。”
简单交代几句,丁禹跨行自行车,载着俞天恩飞一般地往城里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