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试探郑祥林,送完货之后,周建军故意问他,要不要跟车一起回去。
郑祥林果然急了,他跟周建军说,你不是要在农垦镇多住几天的吗?怎么说变就变?比小孩翻书还快?
“快吗?”周建军故意问他。
“呵呵,真是吃不消你。”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郑祥林赶忙换了副脸色,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算啦,还是呆几天吧。老郑,你一个人回去,路上千万要小心呐。”
“小心啥?不要触我霉头,建军你说我需要小心啥?”
郑祥龙急了,故意发了一大通牢骚,说周建军不应该说这种触霉头的话,出门在外,最忌讳口无遮拦。
周建军说你急什么呀?上个月跑了四五趟,这条路,你闭上眼睛都可以开到吴都。
“求求你了小祖宗,说点好听的,让老郑安安心行不行?”
望着郑祥龙心急如焚的假模样,周建军满怀深意的笑了笑。
他从包里数了二百八十块钱出来,交给郑祥龙说:“什么都不说了,路上小心点。”
郑祥龙乐得合不拢嘴,掏出大重九短支香烟,忙不迭地给周建军点火。
“行啊,人无横财不富,抽这么好的烟。”
歪着脖子接火,周建军盯住郑祥龙的眼睛。郑祥龙仰面打了个哈哈,拍着周建军的肩膀说了好多拍马屁的话。
他说要不是你周大厂长帮衬,老郑我连汽油都加不起。
周建军暗想:你个老财迷,汽油六毛四一升。从吴都跑到农垦镇不超过四百公里,来回油钱撑死五十块钱。喊别人的车,跑一趟顶多两百块钱,给你二百八还不满足?
他夹着皮包从小飞虎上下来,在车窗上拍了两下,扬长而去。
拐到邮电局给周洪喜打了个电话,把新订单的数量和要求详细叙述一遍。
从邮电局出来,周建军直接去了永新车行。
这阵子一直来,他这个人比较四海,容易交到朋友,永新车行的朱老板对周建军的印象相当好。
打过招呼,简短说明来意,问老板借了辆幸福二五零,让他帮忙装上消音器,说好晚上来拿。
眼看着日暮西山,在五金店买了几根铁链条塞进包里,找了个小饭馆随便吃了点东西,去大众浴室里洗了个澡。
这时候已经将近夜里九点半了,去车行去了摩托车,周建军拐回到郑祥龙歇息的招待所。
小飞虎停在院子里,这家伙果然没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听到院子里引擎声响,郑祥龙开着小飞虎上了青石街。
这年头,汽车是稀罕货,夜里开着车灯,隔着三里地都能看见小飞虎的影子。
点火启动,幸福二五零发出轻微的“突突”声。周建军点了点头,打心眼里佩服朱老板的修车技术。
这消音器装的,跟摇篮曲似的,五十步之外听不到一丝声响。
为了不让郑祥林发现,他特地关闭摩托车大灯,隔开半里地,跟着小飞虎的灯光前行。
出镇子往西,进入大山。
黑黝黝的山脊线,犹如沉睡的巨兽。
小飞虎七兜八拐,在山坳里绕圈子,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黑漆漆的林子里射出一道手电筒的灯光。
亮灭交替,三长两短,一看就知道是接头暗号。
好小子,跑这儿拉黑货来了。
姓燕的,得罪我兄弟,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找了个隐蔽的林子藏好摩托车,周建军收拾停当,从挎包里取了件红色的短袖绑在脖子上,铁链条绕到手臂上,一头攥在手里。
顺着脖子往上面拉,红短袖秒变头套。试了好几下,效果非常满意。
来吧,让你们见识见识盘溪玉蛟龙的厉害。
悄无声息地接近小飞虎,周建军凝神静听。
就听郑祥林喊了声:“老王,我是老郑啊。”
“嘘,小点声。此时此地,除了你老郑还能有什么鬼?”
是瘸腿老王的声音,从林子里走出来的黑影,比郑祥林矮了大半个头。
“货呢?趁天黑,赶紧装车走人。”
拉过好几次货,郑祥林知道道上的规矩。这玩意见不得光,一般都是夜里发车,天亮住宿。
现在十一点半,抓紧点,可以在天亮前赶回吴都。
老婆孩子热炕头,北条弄好事等着他呢。
“今晚走不了,燕少爷烧得厉害。装车先去农垦镇,明天夜里再走。”
“什么?说好今天走,怎么换明天了?”
“怎么?你以为六百块钱这么好赚?郑祥林我告诉你,别特么给脸不要脸,你帮我们拉货,燕少爷全都留着照片呢。”
“我……”
郑祥林想要发火,可是想到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下面的话顿时说不下去。
瘸腿老王换了副脸色,搂着郑祥林的肩膀说:“话重,别往心里去。燕少爷不容易啊,昨天夜里掉进臭水沟,今儿一天烧得头昏脑涨。”
“我……那……”
“别我了那的,咱们兄弟谁跟谁?老实跟你讲,这次吃到好东西了,马上开席。”
这些都是道上的黑话,吃到好东西就是找到好地方,开席就是马上开始挖别人家的坟墓。
“还……没吃?”郑祥龙越来越不高兴,他就是个拉货的,只管开车,难道还要帮你们挖坟?
果然不出所料,瘸腿老王乐呵呵的笑了几声,推着郑祥龙往林子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说:“最近风声紧,这种事你在行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别说老子不照顾兄弟,刚才我跟燕少爷说了,答应吃完席之后,分你一成。”
“真让我挖别人家祖坟?”郑祥林跳了起来。
瘸腿老王呵呵笑道:“怎么?到手的钱,还有人不想赚的?祖坟怎么了?上下五千年,哪一寸土地没有埋过人?”
“走吧走吧,别在这傻愣愣地站着了。透个风给你,今晚这桌席全是山珍海味,吃一成,弄个万元户不在话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郑祥林一万个不乐意,听到万元户这么诱/惑的字眼,他也绷不住了。
“那行,就今天一次,我只负责拉货,以后刨别人家祖坟的事情不要找我。”
“行行行,你老郑是正人君子,王哥我能不知道吗?”
两个人唠唠叨叨进了林子,周建军紧走几步,贴在小飞虎的车栏板上打量四周环境。
借助微弱的手电筒光线,林子里还有两个人。
那两个人身材魁梧,其中一个病恹恹的,估计是燕振国无疑。
虽然丁禹和燕振国打过好几次交道,周建军却是第二次看到他。
上一次是在大西村附近的吴王墓,隔着大老远,看得不是特别真切。
现在距离近,虽说光线黯淡,但是看清楚没有问题。
就见那货胳膊上绑着白纱布,眉毛耷拉着,靠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不停地喘气。
“国哥,这事我们来妥妥的,你说你烧得这么厉害,赶过来凑什么热闹?”
“祁玉,你小声点行不行?担心别人听不见呐?”燕振国沉声喝道。
“怕个鸟,他越城公/安听到老爷子的名头,还不是变成了缩头乌龟?”
老爷子是谁?
上次丁禹出事,汝连成亲自报的案,据说上面压着,不让查。
饶是周建军想穿脑袋,他都没有想到,祁玉嘴里的老爷子到底是谁。
燕振国的表情颇为自负,这个老爷子绝对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