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超低价包圆进货

等到丁禹走进后院,才明白了家庭作坊的真正含义。

院子里搭了个预制板的大顶棚,东墙角堆满原纱。七八台手摇织袜机,平袜机、条花机、吊线机应有尽有。

虬髯大汉正在罗纹机上打罗纹,拖着两筒黄脓鼻涕的小姑娘负责穿线,扎着秃尾巴发髻的老太太把织好的袜子打包装袋子。

七大姑八大姨,老老少少齐上阵,十几个人忙得热火朝天。

感情小卖部只是人家的副业,织袜子才是真正赚钱的买卖。

据老板娘介绍,熟手每小时能织四到六双袜子,一天打底四十双。

他们家八台织袜机,每天三百双袜子妥妥的。

放给义安城菜市场摆地摊的小贩,批发价每双一块五。市场价两到三块钱一双,小贩赚大头,他们走量赚小头。

“行啊大婶,不愧是当老板的料,有生意头脑。”

丁禹竖起大拇指,一边夸赞老板娘,一边琢磨着卖袜子的事。

听到丁禹夸奖,老板娘苦笑着摇摇头,她指着东墙角原料堆边上的一大摞蛇皮袋说:“小嘴儿真会说话,有什么生意头脑呀?看见东墙角库存了吧?织得快卖不出去。”

据她解释,菜市场小贩拿货数量有限,他们家每天至少能织三百双,最多卖出去两百双。

这还是她人缘好,小商贩喜欢找她进货。放眼整个塘村,织得多卖得少,他们家人多,属于销售业绩最好的。

“大婶,要不我帮你们卖?这些货我统统拿走,能给我什么价钱呐?”

“统统拿走?你卖得出去吗?”老板娘杏眼圆睁,鼓着腮帮子望着丁禹,隔了一会儿,她歪着脖子问丁禹:“唉对了,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穿着龙老头的衣裳,是龙老太亲戚?”

“是啊,我是吴都的,龙老太是我们家远房表姥姥。”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丁禹打了个马虎眼。

“原来这样呀,吴都是个不错的城市,没想到龙老太还有这门亲戚。”

老板娘撅着叶儿眉,一缕碎发从她鬓角耷拉下来,别有一番风韵。

“哈哈大婶,您就别乱想了。我就问您,如果这些袜子,包括以后你们家织出来的新袜子统统包圆,一双能给我什么价?”

“真要包圆?”

老板娘猛地贴了上来,鼻子几乎触碰到丁禹的眼睛。淡淡兰花香,配上她将信将疑的小模样,惹得丁禹情不自禁笑出声来。

“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

“妥了。”老板娘轻舒藕臂,回头招呼虬髯汉子说:“亚他爹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娘子,唤为夫作甚?”

“死样,老娘没工夫陪你呱噪。去,看看咱们家袜子还有多少库存。”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情骂俏,只有这对夫妻做得出来。

不过现场除了丁禹觉得好笑,其他人就跟没看见似的,乐呵呵地低着头,继续做手里的活。

“亚,你娘要库存,快给数数。”

虬髯汉子冲着大棚里面扬扬手,那个拖着两筒黄脓鼻涕的小女孩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

看上去顶多六七岁,肯定没有上学。

丁禹担心她数不清楚,没料想小女孩简直是个数学天才,就见她一溜烟跑到东墙角,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蛇皮袋。

随后她蹲在地上,捡了根小树枝写了好一阵子,擦了擦黄脓鼻涕跑过来汇报:“总共三十个蛇皮袋,每袋五百,一共……一千五百双。”

“笨丫头,是不是算错啦?”老板娘从怀里掏出手绢,给小女孩擦干净鼻子。随后突然变了脸色,跺脚扭腰,揪住虬髯汉子的耳朵娇声吼道:“怎么带孩子的?鼻涕不擦,算术算不出来。”

虬髯汉子捂着耳朵大呼委屈,说他忙着调机器织袜子,哪有时间管小孩?

这下把老板娘彻底惹火,揪住丈夫的耳朵好一通骂。扎着秃尾巴发髻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过来,掰开老板娘的手,轻轻地打了她一巴掌。

看得丁禹一愣一愣的。

这户人家好奇怪,跳上跳下,只有老板娘夫妇。除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他的人全都笑呵呵地望着他们不说话。

就连秃发老妇也不言语。

后来丁禹才知道,那些在作坊里织袜子的人不是老板娘家里的亲戚。除了小女孩是她和虬髯汉子的亲生女儿,其他人都是他们夫妻俩赡养的外乡聋哑人。

老板娘名叫仇玉珠,是个泼辣有爱心的半老徐娘。丈夫范鸣对她怜爱有加,夫妻俩中年得女,在村子里的人缘好得很。

丁禹提出收购他们家袜子,仇玉珠高兴得不得了。让丈夫和女儿重新统计库存,说如果统统包圆的话,给丁禹最优惠的批发价。

“六毛钱一双,但是不能在义安城卖。”

“没问题,不过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尽身上有的给你,剩下的货款,月底拿货的时候一起结清。”

翻出背包里的所有钞票,丁禹实话实说。

本想就着身上的钞票拿货,没料想仇玉珠比男人还要豪爽。拿了丁禹五百块钱,给了他一万双袜子的货。

“大姐,这……不安全吧?”

倒是丁禹觉得不好意思,熟料仇玉珠咯咯乱笑,扶着丁禹的肩膀说:“冲你这句大姐,老姐姐相信你。”

还有这样的好处?不就是改了个称呼吗?

仇玉珠豪爽,丁禹也不是抠门精。给了小丫头两张大团结,让她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叔叔,我想买水彩笔,十二种颜色的那种。”

小丫头仰着脸,望着丁禹脆生生地说道。

仇玉珠赶忙拉住她,把二十块钱塞回到丁禹手里说:“小孩子乱说,大兄弟别听她的。”

“大姐,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小丫丫要买水彩笔,肯定有她的道理。来,丫丫,跟叔叔说说,买了水彩笔想做什么呀?”

丁禹单膝触地,把二十块钱放进小丫头的口袋里,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问道。

“画画,等我长大了,要做大画家,画好多……好多漂亮的风景,还有塘村。”

话都说不清楚,不过从她清澈的眸子里,丁禹看到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坚定。

“好,叔叔全力支持你。光有水彩笔就可以了吗?叔叔送你一副小画板好不好?”

“好。”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回答。

临了,她趴在丁禹的耳朵上,低低地说:“叔叔,以后别喊我丫丫好不好?我叫范亚楠,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