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王府。
下人来报：“郡主，小珺死了。”
同时呈上来的还有一件衣裙。
闻言，安乐纹丝不动：“死了，就这，尸体呢？”
“没找到，赶路的车夫年轻，没经过事，吓得嘴里直念叨有大虫。”
“行了，我知道了。”安乐挥了挥手，下人应声而去，她看着那衣裙，突然轻嗤了句：“真是可惜，多聪明的丫头啊，就这么没了。”
另一边，换好妆容的张小珺一路步行，她“年老色衰”，身上还有恶臭，背着一个破包裹，在官道上慢吞吞地走着。
没人来找麻烦，她也管着自己，尽量不去多管闲事，实在看不惯的，就装瞎走开。
别跟她说什么见义勇为，那是在能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为了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做不到把自己这条小命白白送给别人。
上京早出了，距离下一个城还有多远张小珺不知道，她也没目的地，只能走哪算哪，古代出行都要路引，买房建宅更是，要立契本，找官牙，来龙去脉皆要交待个清楚，她走得急，安乐原本要带她去哪也未事先告知，更没有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因此交通发达的大城不能去，只能找些偏僻的小村子落脚。
不知走了多久，一双脚越走越痛，张小珺累得直喘气，心里那叫一个悔，早知道还不如花钱坐个马车，晕死也比累死得好。
不过大概老天爷是真的帮她，马车没有，牛车倒是有一辆，张小珺喜不自胜，招手喊道：“哎，坐车多少钱？”
牵牛的中年汉子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这牛车不载人。”
“怎么不载人，我又不是不给钱，”张小珺三步并作两步，全然忘了自己此刻是个行动迟缓的老婆子，抓着那牛车不让对方走，“多少钱，你说，我有。”
中年汉子奇怪地看她一眼，喉咙里咕哝了一句什么，随后道：“不是钱的问题，我这牛车就是不载人。”
“哎哎，你别走啊，”眼见着对方油盐不进，张小珺转转眼珠，开始倚老卖老起来，“后生啊，你瞧瞧我这腿，要不是实在走不动了，我也没想着坐牛车，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中年汉子本来已经要走了，闻言回头看了看张小珺，又是犹豫，又是担心，最后叹息一声，满是伤感的摸了摸老牛脑袋：“牛二，你瞧，那老奶奶太累了，我们载她一段路好不好，等到了城里就让她下来。”
老牛极为通灵，一双大眼满是温柔地看着主人。
中年汉子一脸忧愁地对张小珺道：“那你上来吧，大娘。”
“哎。”
牛车走得极慢，大叔也不催促，还生怕它累着了似的，时不时地停下让它歇会，喝口水，吃把车上的新鲜草料什么的。
眼见着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也落下了，张小珺忍不住提醒道：“那个后、后生啊，再不快点，我们就得睡在野外，这日头，早晚可是寒凉得很。”
中年汉子固执道：“不行，走快了牛二受不了，它本来就不舒服。”
这人，还真是倔得跟头牛一样。
得，人家的车，人家说了算，反正睡野外就野外吧，她又不是没睡过。
憋了一路，张小珺也没个说话的人，此时见这汉子老实巴交的模样，有心想打听两句：“大叔，不是，后生啊，问你个事，老婆子我的路引丢了，想去投奔亲戚，你知道怎么进城吗？”
汉子摇摇头：“路引丢了需要返回原籍再去府衙申办，没一个月拿不下来，而且进城的话也是要通关文书的，大娘你有吗？”
还要通关文书，张小珺头疼：“这么麻烦，就没有不要路引，不要通关文书的地吗？”
“有啊，山水镇就是，那里前段时间遭了灾，百姓为了避祸，都纷纷跑去外乡了。”
山水镇，张小珺眼睛蓦地亮了，通俗易懂，山多水多，交通绝对不便，正好是她这个“死人”的去处。
“那山水镇怎么走？”张小珺脸带兴奋，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些，那汉子察觉了什么，不过没点破：“山水镇很远的，你确定走得过去？”
“那你就别管了，只告诉我路线就行。”
汉子张了张嘴，想再劝她两句，然而看张小珺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便将路线一一跟她说了，末了叮嘱一句：“姑娘你一个人可千万小心。”
张小珺僵硬地一下，随即尴尬地笑笑：“嘿嘿，大叔你看出来了？”
汉子一脸善意：“姑娘家出门在外，是该谨慎些的。”
两人一路聊，一路走，那汉子本来脸带忧愁的，被张小珺几句笑话讲得也开怀了些。
“大叔，你人好，心也好，一头牛你都怕累着了它。”张小珺适时地道，这句话，她是奉承，却也是真心。
古代畜牲就是畜牲，既是生产力，也是赚钱工具，可不会像现代人那样，跟儿子似的宝贝着。
牛大，也就是那中年汉子的名字，闻言哀伤地叹口气：“好什么，它从一头牛犊子开始到我家，每天起早贪黑地干了十来年，如今我孙子都快出生了，家里却容不下它了。”
牛大声音哽咽，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张小珺忙安慰道：“有大叔这么好的主人，也是它的福气，只是我不明白，一头牛吃点草料就可以养活了，怎会容不下它？”
牛大摸摸牛脑袋：“它病了，不吃不喝两天了，家里的田地都在那放着，我儿媳妇说不能做活的牛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趁它有两口气，赶紧转手卖了换钱。”
“没找兽医看看吗？”
“找村里的牛牙子看过，说是活计做多了，累的。”
牛大说着，眼睛一直没离开老牛，似乎极为不舍的模样。
张小珺转转眼珠，看着一牛一人，心里却生出一个极不合时宜的念头出来，凉拦牛肉，卤牛肉，还有牛肉拉面，想想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古代是禁止吃牛肉的，因此她穿越这么长时间以来，吃得最多的，不是猪肉，就是鸡肉，孟府的厨子手艺还行，只是吃多了，难免也会想些别的。
不过这个念头一出，她立马就打消了，一来这牛大如此爱牛，肯定不会让她宰来吃，二来就算买了，还要请人杀，一路背着这么多牛肉去山水镇，怎么保存，怎么携带，都是问题。
两人一牛紧赶慢赶，到城门口时，到底还是晚了，高高的城墙上，站着一排的守门兵，穿着铠甲，手拿长戟喝道：“城门已关，尔等速速离去！”
那牛大拱了拱手，牵着牛往旁边的小道走去，张小珺瞅着不远处就有家草屋搭就的凉亭，上面挂着一块白布，写着“茶”字，显然是古代的茶铺，为了那些没办法进城的人准备的，她急忙叫住：“大叔，那有歇脚的地，我们去吃点东西。”
牛大摇了摇头：“姑娘，我们乡下人晚上一般是不吃东西的，你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