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哲桉从头痛欲裂中醒过来时,身边的被子已经凉透,想来那个女人早已经走了。
喉咙干干的,像在冒火一般,还有某个部位,大概是用过度了,到现在还支凌着,他莫名地烦躁,随手抓过一旁的被子盖住身体,出声唤道:“来人。”
立时就有下人进屋:“大人,是要水吗?”
孟哲桉眼皮抬都不抬一下:“人呢?”
“人、什么人?”
孟哲桉视线顿时凌厉起来:“昨夜那个丫鬟,去哪了?”
“昨夜没有丫鬟,大人您自被送回来后,就昏睡了整整三日了,是出……”
下人不明所以,刚要问个究竟,抬头间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结结巴巴地道:“大人你……”
孟哲桉语气微沉:“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近午时了,大人。”
“没什么,下去吧。”
下人告退,神情-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孟哲桉缓缓闭上眼睛,三日,居然已经过去整整三日,他捏紧拳头,有寒意从眉宇间一丝丝的溢出来。
不多时,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子里,恭敬道:“少将军。”
孟哲桉轻轻地“嗯”了一声,人影接着道:“靳大人传来消息,非常时期,请大人乔装打扮,蛰伏山水镇,如无必要轻易不要露面。”
孟哲桉没有接腔,显然还在等着。
那人影顿了顿,道:“还有那夜郡主给少将军下过药之后,就把你放在床上,然后唤了一个叫小珺的丫鬟进去,之后就……”
后面的话对方还没来得及说完,孟哲桉直接打断道:“那丫鬟人呢,别告诉我,两个顶尖的暗卫还拦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暗卫沉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过了一会才道:“因为她在屋子里待了很久,少将军又昏过去了,我们拿不定主意,就暂时放她走了。”
“哦,这么说你知道她的行踪?”
“是,她在向西一百里的李家村。”
“她在那做什么?”
“……给牛接生。”
孟哲桉睁开眼睛,太阳穴似乎疼得更厉害了:“知道了,下去吧。”
“是。”暗卫应道,转身要走时,又道,“少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孟哲桉一个“杀”字刚要出口,脑子里蓦地浮现出一双笑得没心没肺的桃花眼,还有充斥在鼻端久久徘徊不去的幽幽香味,他抿了抿嘴唇:“先看着吧,日后我自有用处。”
“是。”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孟哲桉起身,径直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透气,混沌的脑子被寒风一吹,他霎时清明了不少,连着身上那种莫名的悸动也跟着消停了。
他呼了口气,任由寒风扑向身体,待觉得差不多时,这才走向一旁备着的水盆,下一秒,他立即僵硬了。
微微晃荡的水面,现出一张俊朗的面孔,还有,无数个鲜红色的唇印!
不仅仅脸庞,还有脖子,密密麻麻的,跟被什么咬了一般!
孟哲桉闭了闭眼,很想把心底那股怒气压抑下去,然而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一挥手打翻了无辜的水盆。
“哐当”一声巨响从屋里传来,候在外面的下人赶紧冲了进去:“大人?”
“出去!”
“大人?”
“统统给我出去!”
“是是是。”
“张小珺是吧,我记住了!”
***
张小珺觉得老天对她还是不薄的,就算偶有不好,下一秒一定会给她一颗大大的糖果。
自昨夜斗牛士出生后,她幸运的找到了通往山水镇的水路,靠着一张嘴巴忽悠,带着一大一小两头牛上了船,一路如入无人之境,顺利得不得了。
自真正进入山水镇,她才知道跟设想的桃源差距有多大,山水镇,有水无山,地处平原,百姓靠的是种粮养家糊口,然而近三年,山水镇蝗虫频发,别说粮食,就是植物也被啃得只剩根了,百姓填不饱肚子,就只能背井离乡,跑到别处讨生活,久而久之,这里的人渐渐就少了。
不过正好便宜了张小珺,她到了以后,马不停蹄地就把衣物首饰全部典当,换了些碎银和铜板。
其实她包裹里有钱,都是安乐给的,只是她不敢用,那些银票上面都带有某些标记,要是让安乐顺藤摸瓜地找到这里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手里有了钱,张小珺就准备找房牙子租个一进的小院子,山水镇物价奇高,尤其米面,房子却便宜,一连找了几家,不是屋子破败得已经不能再住人,便是有,人家见她面生,又带着两头牛,还未开口,就已经拒绝。
此时正是响午,张小珺在前面牵着牛二,斗牛士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时不时地还扬起脑袋喝口奶,张小珺也不去管它,每每斗牛士要够着时,她就会恶劣地加快脚步,导致斗牛士吃不上奶,反复几次之后,牛二不高兴了,说什么也不走,硬是站着那里让她家娃吃饱再动。
斗牛士吃饱喝足,末了还不忘拉坨屎,圆眼珠瞟了一眼张小珺,仿佛在说,小样,还敢跟我斗!
张小珺气得龇牙咧嘴,抬起拳头就想教训这牛犊子一顿,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大嗓门:“这谁呀,大白天的就在人家门口拉了坨屎,有没有公德心?”
斗牛士原本雄纠纠,气昂昂的,被这嗓门一吓,立时缩到它娘后面去,一动不动。
张小珺暗骂了声“怂包”,连忙对着屋主人道:“对不住,对不住。”
那屋主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衣裳半新,颧骨突出,见了张小珺就劈头盖脸地骂道:“对不住就行了,这地你得给我弄干净,看着脑子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养的畜牲半点不通人性?”
“行行,没问题,”毕竟是自己理亏,张小珺也不恼,笑呵呵地应着,“好嫂子别生气,我保证给你打扫得干净,就是想跟你打听个事,这附近有没有人租房子,我要求不高,租个一进的小院子就行。”
那妇人打量了张小珺一眼:“你给多少钱?”
“按照市价,五百钱。”
妇人四处张望一番,招了招手,示意张小珺靠近:“我倒是有个好去处租给你,只是姑娘,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侄女,过来此处是投奔我的,知道吗?”
“这……”
刚刚还骂骂咧咧,不肯退让半步的妇人,眼下俨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张小珺迟疑片刻,那妇人立即要进屋关上门:“不租就算了。”
“租租租,嫂子别生气,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个小姑娘,一个人出远门别瞎打听,反正我不会害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