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 南天回忆

无名岛上,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南天身影,长长的饭桌上,只有楚怀城和南竹两个人,不过,这对于南竹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吃饭,现在有心爱的人在一起,所以心情格外好。

楚怀城就没有那么开心了,不过,他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看起来比平常沉默一点。

都说爱一个人会注意到他的所有,所以说他有一点点变化,南竹都能感觉到,晚餐进行到一半,南竹终于忍不住问她:

“最近是有什么事情吗?”

楚怀城抬起头看他,“怎么这么问?我每天都有事情。”

“我的意思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楚怀城笑了笑,“你看我像有什么烦心事的人吗?”

南竹直接说道:“我感觉你今天晚上不是很开心。”

楚怀城夹了一块肉,“没有什么不开心,就是在想南天的事,怎么?难道你就没有想?”

话一出口南竹又沉默了,她确实没有想,她的心都在他的身上。

南竹其实很想问,最近他怎么关心起南天来了?平时也不见他这么关心,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毕竟他关心南天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说不定因为南天,以后他来这里的时间也多一些。

“那现在要不要过去叫他来吃饭?”

楚怀城挑了挑眉,“你去叫?”

“我们一起去。”

楚怀城又笑了,从容不迫的夹着菜,“算了吧?不要把他逼太急了,给他空间。”

“不是你说要多关心他一下吗?就是叫他过来吃个饭,怎么就叫逼他了?”

“他愿意过来早就过来了。”

“就是不愿意,我们才去叫她呀。”

楚怀城挑挑眉,“你确定我们去叫他,他就会过来?”

南竹这下彻底无语了,还真不确定会过来,他刚刚会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他心里到底有多关心南天,

不过这一试探,她心里又没底了。

*

南天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是常有的事,平时他的饭都是阿菲端过去的,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他住在别墅的第三楼,此时卧室房门紧紧关闭,阿菲端上来的饭早已经冷却。

卧室里面有一片漆黑,窗帘是深蓝色的,又厚又重,就算是白天把窗帘一合单,房间里也会变得像黑夜一样。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灰黑色的大床上面隐隐看见凸,起的一坨,南天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的是沉厚的被子,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睡着了,因为他真的很安静。

南天躺在床上,他没有睡觉,也睡不着,他想到下午那两个人,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矛盾,他就是很烦他们,他看着他们就不舒服,

这种矛盾让他很痛苦,他知道他们是谁,可是他从情感上面无法接受,因为他们总给他一种飘渺虚无感,好像随时会把她抛弃,

他好像是一件物品,他们想起来的时候可以过来看一下,不想的时候就可以随意抛弃,又或许连物品都不算……

南天摸了摸他的脸,还有头发,想起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那个她血缘上的母亲,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他们确实有一定的关联,可是从情感上来说,他们连陌生人都谈不上,

他闭了闭眼,想起了一些不愿意回想的事情,那一年,他四岁,他记得,每天的天空很蓝,海水很清,风很温柔。

那个时候的母亲还算得上是一个母亲,有的时候也会带他玩一会儿,如果碰巧那个男人过来的话,她会对他更好,还会对他笑,偶尔还会带着他去海边走一走。

那个时候他的脸还没有这么白,头发也还是黑的,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的头发开始一根根变白,逐渐变成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

而这一切的造成者,就是那个他所谓的母亲。

记得那是一个午后,那一年生日,那个男人早早的就回来了,他们在那个女人的卧室里面说话,

大概因为是午休时间,他们以为他在午睡,所以没想到他会过来,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知道他会回来,然后他们给他一起过生日,那个时候他还是很喜欢和他们一起吃饭,并且很期待,知道他会回来,所以那天中午他激动的没有睡着,没想到却听到那样的话。

南天闭了闭眼,那些残忍的话语,一幕幕又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他听见坐在轮椅上那个女人说:“你看他最近不是好好的吗,现在正需要一个人试药的时候,他是最好的选择。”

男人皱了皱眉但是不明显,“可他是你的儿子,你舍得?”

女人反问他,“不也是你的儿子吗?是我们的儿子。”

“所以呢?”

“既然他投胎投到了我们这里,就应该听我们的,不是吗?再说我们也给了他优渥的生活,他给一点点回报,不也是应该的吗?”

“他的血型很符合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而且他的体质也非常适合。”

男人眉眼淡淡,依旧是一副云清风淡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你当真不后悔。”

女人仿佛没有什么感情,“这没什么后悔可言。”

“他的头发变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你那天给了用了多少,他知道吗?”

“他还那么小,知道什么,我给他加在牛奶里面了。”

“……”

那天四岁的他在门外面听到这句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再也忍不住跑开了,他隐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他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卧室,拿被子把自己厚厚的卷起来,他想起这两天突然变白的头发,小小的心灵一阵一阵发凉。

母亲的话语还回荡在自己的耳边,他问:

“妈妈,我的头发怎么变白了?我是不是会变成小老头?”

“妈妈,我有一点害怕,我是不是生病了?”

“妈妈,我是不是变丑了?”

母亲摸了摸他的脑袋,美艳的脸上勾出一抹淡笑,“你这小脑袋瓜,想些什么呢?有些人天生都是白头发,这是一种特别的发型,你不仅没有变丑,你还变得可爱了。”

“为什么你们的头发都是黑黑的?”

接着,母亲给了看了好一些照片,他看见不知有白头发的小哥哥小姐姐,还有黄头发,红头发,紫头发的,妈妈告诉他,这都是正常的,

有了妈妈的安慰,他对自己头发变白的事情很快便抛掷于脑后了,直到那天中午,听见她们的谈话,他感觉小小的世界一下变得灰白了。

那个时候毕竟年幼,就算他觉得事情不对劲,也没有说出来,他每天对着他们的脸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还想起那天他们陌生的眼神,一切都让它害怕,这让她开始躲避他们,不爱跟他们一起欢,不爱跟他们说话,也不跟他们吃饭,

或许一开始他还会安慰自己,那天他们只是说着玩的,又或许不是说的他,可有一天,她发现自己不仅头发变白了,连眼睫毛也变白了,逐渐她的皮肤也变白了……

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连这些都忍不住害怕,感觉好像一个白毛怪,他看过其他小孩子的照片,没有一个长得像她这样。

南天窝在被子里面,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来,那些事情就好像一块大石头重重的压在她的心口上。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甚至有些害怕,尤其是他的母亲,至于那个称为父亲的男人,他当然是和母亲睡一起的,所以说他也不喜欢和他一起玩。

他眼里他就是帮凶,他也犯任那个女人做任何事情,把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有一件事还是要感谢他,那就是每年他会有些许时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的多了,他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

那就是他要离开这里。

那天他无意间发现他们让阿白在研究他的变化,说不定有一天他能变回正常的样子,就像很多人一样,黄皮肤,黑头发,

可是他又怕到时候那个女人会反悔,不让他变回原来的模样,所以他想要跟着阿白一起,这样他就把命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一想到能像外面的人一样那样生活,南天的心渐渐地敞开了些,痛时肚子酸来咕噜噜的叫声,提醒着他该吃饭了。

虽然他现在没有什么胃口,他也会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南天从床上爬起来,一股脑的跑到矮桌边,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饭,尽管那饭和菜都已经冷了,但他还是吃的津津有味。

此时他心里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催促着他一样,他要离开这里,他一定要离开这里,所以她要变得强壮,这样才不会受限于他们。

*

别墅书房里,男人和女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楚怀城站在窗边,点了一根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神色淡淡。

南竹滑着眼轮椅走过去,小声劝说:“少抽一点烟,怎么现在越来越多了?”

楚怀城笑了笑,“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越来越多了?”

“……以前你很少在我面前抽烟。”

这句话显然是苍白无力的,因为他本来就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至于平时他抽多少烟,她根本不知道。

南竹不想提起这些,便主动换了个话题,

“要出去走走吗?”

男人摇了摇头,“不了,待会儿我就走了。”

南竹皱了皱眉,“这么急着要走吗?这都晚上了,明天再走也不迟啊!”

男人毫不犹豫的回答,“不了,反正早晚都得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去。

看着你自己越来越远的男人,南竹再也忍不住出声,“怀城——”

男人应声回头看她,对上的是女人挽留的目光,那双眼里有太多的情绪,他看出了她的不舍来,一时间有些恍惚,那是一双很美丽的眼睛,就好像当年那样,那样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轻声叫道:“怀城。”

他好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样叫他了,楚怀城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南竹看他停住了脚步,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又接着说了许多话。

不知道是这些话的原因,又或者是其他原应,楚怀城最终决定留下来,始终离他不远处的南竹也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他终于留下来了,他已经好久没有在这里过夜了,每一次来都是匆匆离去,让她有一种他永远不会回来的错觉。

既然留了下来,楚怀城倒是主动推她出去走走,南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对普通恋人,饭后散步,这样的日子不多,所以每一次她都无比珍惜。

阿菲从不远处看见这一幕,嘴角也露出一丝弧度,没想到今晚先生在这里过夜,刚刚她听见先生吩咐时都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是幻听了,不过现在看来是千真万确了,虽然竹小姐的腿不方便,但到底长得美,先生怎么可能不喜欢。

想到这里,阿菲又皱了皱眉头,刚刚先生让她把另一间主卧收拾出来,看来他是不准备和竹小姐一起住,她甩了甩头,不管怎样能留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就慢慢来吧。

海边,男人推着女人不紧不慢的走着,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副动态图,静谧又美好。

一阵海风吹来,吹散了沉默,南竹听见男人低声问:“那个药,还在继续给南天用吗?”

南竹点点头,“当然。”

“你就不怕以后他知道了恨你。”

女人不在乎道:“恨我的人好像不少,多一个又何妨。”话落,好像想到什么又加了一句,“放心,如果哪一天他知道了也只会恨我,你不用担心会恨你,毕竟你又不常在他身边,没有办法做这种事情。”

男人轻轻勾了勾唇,“难道恨我的人就少了吗,我又会在乎这个吗?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南竹笑了笑,“当然不是了,再说了,他不会知道的。”

“这么肯定?”

南竹笑了笑,“好了,别想这些了,怎么今天这么关心他。”

楚怀城淡淡道:“难道以前我没有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