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守株待兔

八年后。首都国际机场。

安紫朦一手牵着七岁的儿子安子谦,一手拖着行李箱,施施然的从出舱口出来。一出舱口,她便偷偷摸摸的左顾右盼,一副活像被通缉后潜逃的模样。

安子谦嫌弃的甩开她的手,“妈咪,你这个样子很让我怀疑,你在国内是不是有什么债主!”

安紫朦闻言咳了声,尴尬的揉了把他微鬈的头发,“儿子,妈咪可是守法良民,哪会有什么债主?妈咪只是有些近乡情怯而已。”心下自嘲一笑,早该明白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了,都已经过去了八年,那个冷心绝情的男人哪里还会记得她,甚至找她呢?

她低头看向尽管板着脸,但不减可爱帅气的儿子,心也跟着轻快起来,再一次确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否则哪会有这个小家伙在身边?

安子谦怀疑的看眼她,倒是没再多说什么。

“儿子,待会想吃什么?”安紫朦再度抓起儿子的小嫩手,精神抖擞的朝机场外走去。

“芝麻凉糕!”安子谦酷酷的吐出四个字。

“儿子,你心心念念的要回国,真的就是为了吃凉糕?”安紫朦哀叹。

安子谦没理她,而是目光疑惑的看向前方。安紫朦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道眼熟的身影冷不丁映入眼帘。她的心猛地“咯噔”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直透心窝,连后背都渗出了阵阵寒气。

不会吧?是李秘书?

她见鬼似的看着对方——招牌铁灰色西装,英式管家的标准微笑,隐藏在金边眼镜下的精明眼神……绝对是李秘书!

“安小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李秘书微笑着向她走来。

“我、我很好。”安紫朦心跳如擂,小心翼翼的试探,“李秘书,你怎么会在这?是要出国吗?”在她的记忆里,在外面时李秘书从不离秦舜禹左右。想到这,她有些口干舌躁,心底越来越不安。

“他会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我也在这里。”

一道低沉迷人的男性嗓音在安紫朦背后响起,她象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猛地汗毛直竖,一把抓起面带疑惑的安子谦,头也不敢回的就朝人最多的地方钻去,显然是打算趁人多逃走。

李秘书愣了愣,征询的望向缓步走来的秦舜禹,“先生,要不要追?”

秦舜禹瞥眼被安紫朦忘掉的白色行李箱,嘴角勾起抹冷凝的笑:“让她跑,迟早会自己回来。”

被安紫朦抓着像无头苍蝇似的东躲西窜,安子谦的小俊脸越来越臭。眼见妈咪就要将他拽进女厕了,他连忙挣开她的手,咬牙切齿的道:“妈咪,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安紫朦似是失了魂,怔怔的看着他,脑海里不断回荡着方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他来了,他居然真的来了!

说不清是喜悦还是苦涩,她只知道,他对她的影响依然存在,否则她不会仅仅听到他的声音,便狼狈的落荒而逃。

她的失常让安子谦皱起了眉头,虽然他时常“欺负”自家妈咪,但绝不想看到自家妈咪因为旁人而慌张的六神无主。他眼波微闪,是方才那个男人幺?

安子谦正打算安慰下她,安紫朦已回过神,勉强扯出笑:“儿子,妈咪好像真的遇到债主了。”偷了他半个儿子,虽然他并不知道,但她理亏不是?

安子谦皱皱眉,破天荒的没有吐嘈她,只是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右手,小脸越来越黑:“妈咪,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安紫朦一愣,下意识的看向右手。糟了,她居然把行李箱丢了,要知道他们母子俩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啊!

一个小时后,安紫朦灰溜溜的牵着安子谦走出机场大厅,一眼看见李秘书正站在一辆豪车旁。

见到她,李秘书微微一笑,欠身拉开车门。

她犹豫了下,也没敢朝车厢里瞅,只是客气的对李秘书道:“李秘书,麻烦将行李箱给我,我赶时间。”

李秘书为难的睇眼安静的车厢。

“上车。”车厢里传来不容辩驳的声音。

安紫朦没有理会,依旧执着的盯着李秘书,李秘书则不发一语的微笑着。

僵持了五六分钟,最先不耐烦的竟然是安子谦。他一压头上的鸭舌帽,灵活的钻进了车厢。安紫朦不由瞪眼,最终没可奈何,别扭的跟着坐上了车。

一进车厢,安紫朦抬眼就对上了一双湛黑的眼,那双能将人看穿的深邃眼眸一如八年前。

他完全没变,八年的光阴仿佛不曾在他身上驻留。线条冷峻的脸廓、英挺的墨眉、幽暗的黑眸、紧抿的薄唇,无不昭显着这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合身西装将他修长的身材衬露无遗,偏伶的气质中又透出几分尔雅,浑身散发着迷人至极的味道,让人的心悸动不已。

她动作微僵,不自然的点头打招呼:“秦先生,好久不见。”

秦先生?秦舜禹勾勾嘴角,透着些许讥诮,“八年不见,安小姐愈发客气了。”

安紫朦心口微滞,尴尬的扯扯唇,突地手腕一紧,却是被安子谦给拉到了身边坐下。安子谦不耐烦的道:“有话坐下说,没见堵着门,司机都没法开车了吗?想当门神也不急这一会!”

这臭小子!

安紫朦敢怒不敢言的瞪他眼,但也乖乖坐下,给他系好了安全带。

秦舜禹饶有兴致的打量安子谦,安子谦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莫名的,两人心底都涌现出一种异样的亲切感。

安紫朦心头一慌,连忙压下安子谦的帽子,强自镇静的对秦舜禹道:“秦先生,麻烦在君悦酒店停一下。”

秦舜禹没理会她,收回打量安子谦的视线,低头继续翻阅文件。安紫朦就当他同意了,目光灼灼的盯着窗外,只待一到目的地就下车。

一个半小时后,车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看着车窗外熟悉无比的别墅,安紫朦只觉一股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她涨红脸,怒不可遏的瞪住秦舜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栋别墅,是她做为他的情人时,他送给她的,这里有她最愉快、最悲伤的一切记忆。他将她带回这里,难道是想让她继续“服侍”他?简直是做梦,她当年可以没名没份的跟着未婚的他,却绝不会做个有妇之夫的情人!

无视她的怒气,秦舜禹淡淡道:“我下午有个重要会议,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晚上我带你们出去吃饭。”

安子谦抱着小胳膊冷冷道:“大叔,你这是绑架吗?”

秦舜禹微挑眉,似是对“大叔”这个称呼颇为诧异。他合上手中的文件,甚是认真的回答:“你母亲欠我一些东西,没有偿还前,暂时我不能放她走。”

安子谦拧眉,须臾点点头,“我明白了。”说着,他提脚下了车,双手插兜,朝别墅走去。

安紫朦目瞪口呆。这臭小子不是自诩“威武不能屈”的幺,怎么一句话就变节了?

秦舜禹支颐闲适的望住她:“怎么?你儿子都进去了,不赶紧去‘救’他?”

安紫朦咬紧下唇,死死盯着他:“你究竟想做什么?”最初她以为他是偶然在机场遇到她,才会心血来潮的想逮她。直至他将她带回这里,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秦舜禹似笑非笑:“我说过了,没有偿还你欠我的东西前,我不能放你走。”

“我到底欠你什么了?”安紫朦烦躁大喝。当年她离开时,根本没带走他送的任何东西……除了半个儿子,但他并不知道不是吗?

“欠过什么,你慢慢就会知道。”秦舜禹嘴角一抿,侧首对侯在车外的别墅管家吩咐,“送安小姐进去,好好‘照看’。”显然这个“照看”并非单纯的照料。

“是。”管家欠身应道,“安小姐,请!”

安紫朦想强硬的表示不去,可看到已经走进别墅的儿子,只得咬牙下车,重重说道:“请务必将我的行李箱给我!”

“是。行李箱已经放在您的房间。”管家笑容可掬的道。

安紫朦没法对个不相干的人发火,而秦舜禹一待她下车便示意司机驱车扬长而去。一口郁气霎时堵在了心口,她一跺脚,气冲冲的进了别墅。

“妈咪,明知反抗不了,还要浪费时间和口水,嗯,这是不是叫把饭叫饥?”安子谦舒适的坐在沙发上,抱着杯奶茶惬意的喝着。

安紫朦瞪他一眼,“你不是威武不屈的吗?干嘛这么快妥协?”

“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妈咪,你的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安紫朦气得使劲捏了把他的小嫩脸,拉着他冲上楼,熟门熟路的找到以前的房间,行李箱果然搁在里面。她拖起行李箱,转身下楼走至门边。一开门,几抹黑压压的阴影就罩了过来。

四名体形彪悍的黑衣保镖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前,扭头齐刷刷的盯住了她。

“砰”地一声,她甩上门,咬牙切齿:“该死的!”

安子谦无聊的戳戳她的胳膊,“妈咪,你欠了那个大叔什么东西?”

安紫朦心烦意乱的挠挠脑袋,“我哪知道?”她真不知欠了秦舜禹什么东西,以致让他亲自到机场堵人,还将她逮回这里。他一个有妇之夫,这么做就不怕引起家庭矛盾吗?

安子谦撇撇小嘴,没再多问。

“安小姐,”管家幽灵般的冒了出来,依旧笑容满面,“请问您二位需要什么吗?”

安紫朦看着他标准的笑脸,颇觉熟悉,狐疑问道:“你和李秘书是亲戚幺?”

管家表情不变,“不是,但李秘书是我的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