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放下面前这碗茶汤，目光灼灼地望着秦落月，“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他目光坦诚，却让秦落月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她动了动嘴唇，什么话都没说，沈叙白眼神晦暗，主动开口，“宽刀一事已经查清，待我从漠北回来，天机卫将证据从南方带回，便可上呈陛下，叫人深查此事。”
“宽刀一事发生在渭水河吧。”秦落月终于开口，却是低头摩/挲茶盏。
听得对面嗯了一声，她唇畔的笑容越发冰冷。
沈叙白时刻注意她的神情，却也看不透此刻是因为何事而这般落寞，他正要开口，又听秦落月继续问道：“先前我得罪了蓝家人，蓝丞相不是心胸宽广之人，恐怕会拿哥哥做文章。”
说起秦时安，沈叙白的眼神闪了闪，打量秦落月的用意。
可秦落月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往下说：“我一直相信哥哥是无辜的，只怕蓝丞相捏着不放，不知王爷能否找蓝姑娘问一问当时的细节？”
“落落，”沈叙白的语气听上去无奈，“我虽对蓝烟柔并无男女之情，却也是从小长大的情谊，此事是她心中缔结所在，我又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提及？”
“王爷说的是。”秦落月抬头笑笑，“是我/日子过得太舒心，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先前的惆怅惘然一扫而空，起身走到柜子旁，从药柜里拿出消炎止血的药物。
她当着沈叙白的面，毫不遮掩。
看着他这动作，沈叙白心中一喜，落落好似不再隐瞒自己，却又觉得一阵不安，只是这一丝不安不知从何而来。
秦落月没工夫管他心里想的这些弯弯绕绕，只顾着将药拿出来，一排排放好交给他，又拿了张纸坐在他的对面，提笔写下药物用法。
“各类伤药共计二百盒，这是处理炎症，这是止痛……”
她垂下额头写的入神，没注意沈叙白望向他的温柔情意，猛一抬头撞入他无边温情的眼波，秦落月扬起唇角笑了。
可那笑容却不是沈叙白想象的羞赧，淡然平静。
不等沈叙白细想，秦落月又站起身，叫小水拿来灯笼，借着雨夜撑着伞，带沈叙白进了国公府的竹林。
沈叙白不知夜探国国公府多少次，这竹林也算熟悉，越往里走越觉得事情不对。
不，是落落不对。
“落落……”
“父亲在这竹林里除了一块布料之外，并无其他发现，不过他一直拦着不让人进入竹林，的确有些怪异。这么久以来，京城雨水丰沛，恐怕证据也被冲没了。我只想带王爷去竹林瞧一瞧，说不定会在地势上有其他发现。”
秦落月打断沈叙白的话，说了一长串，却连头也没回。
她继续往前走，腰上却多了双温热大手，将她禁锢怀中，后背靠在坚实的胸膛上，却让她浑身紧绷。
沈叙白没有多言，将她带回闺房，扔掉油纸伞，进门便抄起帕子替她擦去手上的雨水，唯恐她着凉。
沉默在二人之中流淌，随着烛火哔剥爆开，二人的思绪才将将回神。
“那块布料如今应在父亲的手里，王爷可有熟识的布料商，可以让人来鉴定一番是否是您师父曾经用过的衣料……”
“落落，我虽怀疑秦国公府，但你应知道我绝无此意。”
沈叙白打断她的话，皱紧眉头扣住她的肩膀。
“我知道王爷并无恶意，只是想查出您师父的下落，”秦落月轻轻推开手指，笑容灿烂而平静，“可我不也在帮你做这件事吗？我也希望王爷能尽快查出凶手，还秦国公府一个清白。”
话是这么说，可她脸上的疲惫和失落却毫不遮掩。
明明昨日二人才交颈缠/绵，今日却又恢复成这般冷淡的模样，纵然是沈叙白也险些未能遏制住心底的躁郁。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落落，便是判人死刑也该给个理由，是我又做了什么让你不悦吗？”
瞧着眼前这人放下/身段，秦落月心中竟还有几分感慨。
即便他那般瞧不起秦国公府，看不上秦时安，却仍旧对自己如此忍让。
呵！倒是她不知好歹了。
“渭水河距离京城千里，王爷想查真相不费吹灰之力，那为何哥哥的事发生在京城，王爷却不愿意让人去查呢？是因为担心果真是哥哥绑架蓝烟柔，还是因为担心这件事子虚乌有？”
秦落月声如清泉，缓缓流淌，落在沈叙白的耳中。
看着他有一丝退后，秦落月不禁笑了，“王月果真关心秦国公府，我该替那位姑娘谢谢你才对。”
她退后半步当真要行大礼。
“秦落月！”
沈叙白上前扣住她的手肘，脸上隐有怒火，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眼前人的清凉目光浇灭。
“哥哥素来冲动鲁莽，性情暴戾，否则也不会干出绑架蓝烟柔的事。不过，秦国公府若是落在他手上，倒也不失为好事。我要多谢王爷这般评价哥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秦国公府是该退下了。”
他脸上那般温柔的笑意如凛冬寒风吹彻沈叙白的骨血。
她都听见了……
“昨日之事师姐已经向我解释过了，是我误会王爷，在此向王爷道歉。明日去漠北，王爷一路小心，那解药的使用法子都已经写在了纸上，若是用药不够，可让夜一回来取。夜深露重，王爷快回去吧。”
她就垂头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沈叙白却无端不敢去看她。
是自己利用姜济寒和罗绮设下圈套，要试探秦国公府的态度，也是自己亲口说出那些评价秦时安的话，伤了落落的心。
可是，他仍旧不明白。
“是因为这身体的血缘，所以你才将他们当做家人，还是因为，你从未选择我？”
问出这句话，沈叙白自己都能发现嗓音艰涩，可眼前这个人却什么都没发觉。
“我与王爷关系斐然，自然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秦落月笑容娇俏，望着他，“国公夫人与我母亲长得一模一样，我当然要保护母亲。”
她的选择从来都是秦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