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难自已到底没能让秦落月动心，反而翻眼瞧着他，“谢我还是谢兵符？”
若她不带兵符，恐怕也不会有这句谢谢了。
沈叙白无可奈何。
落落如今是不相信他的话了，早知如此，当初他怎么也不会骗她。
“你身上有伤，我睡榻上就好。”秦落月指着床尾的小榻。
“落落，我需要人照顾。”沈叙白服软，目光恳切地看向她，像极了无家可归的猫儿。
猫儿……这个词出现在沈叙白的身上就很不合理了。
秦落月防备又谨慎，“我看你都能自己上药了，自己睡应该没问题。”
“可我半夜若要喝水，会扯动伤口。”沈叙白不愿退让。
“我没来的时候……”
“那时候有夜一，否则我只能忍着。”说到这，他忽然退步，深深叹气，“罢了，我也不是非要喝水，一夜醒来，最多嗓子干了些。”
“……上床去。”
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但秦落月偏偏不是虐/待伤员的性子，只能迁就他。
躺在他的身旁，感受他的呼吸就在耳边，秦落月有些不适应，强迫自己好久才睡去。
连夜赶路，她本就没有休息好，睡得很沉。
反而是沈叙白突然感受到她的存在，心中熨贴，又担心是一场幻觉，盯着她直至半夜才睡。
次日一早，秦落月醒来时，沈叙白已经不在床上了。
摸着身旁已经凉了的床铺，她坐起身，想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喝水都不方便的人是怎么从自己身上翻下去的。
等她出门时，沈叙白已经挑好了人，只等她和罗绮到场。
“王爷呢？”秦落月看向师姐问道。
“找姜大夫换衣服去了。”罗绮解释。
话音刚落，一身粗布短打的沈叙白就从身后的月门里走来。
他肤色冷白，为了不被人发现，还特意抹了些黑粉，将他的面容压了几分，只是看上去有些古怪。
“……脖子。”秦落月指了指他白皙的脖颈和手。
“看不见。”沈叙白把装黑粉的盒子拿过来，熟练地交给秦落月，示意她帮自己。
秦落月一时没忍住，在无人察觉的角度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任劳任怨地给他擦粉，补全了白皙的地方。
一番折腾下来，等他们出发时，天已经晌午了。
宋忠明不知道沈叙白的计划，只是一大早就被沈叙白排出去巡边，赶在秦落月离开前匆忙赶回来，只来得及目送车驾远行。
他叫来副将，望着秦落月的车马问道：“今日可有什么不对劲？”
“回将军，并无。不过，这位叙王妃突然要去阿塔族的牧区游玩，卑职也不懂她的心思。她的车驾都是王府的人，卑职无法安插人进去。”
副将一直被宋忠明留在城主府，却也不能进入内院，只能让人旁敲侧击。
忽然要去阿塔族，怎么想事情都不对。
宋忠明眯了眯绿豆眼，又问，“王爷呢？”
“去北山巡查了。”这是沈叙白对外称的理由。
此时前往瓶渠关北山的是乔装后的夜一，而真正的沈叙白已经藏在车驾里，直奔阿塔族牧区。
出了瓶渠关，秦落月便看见绵延不见头尾的围栏，这是阿塔族民为了和瓶渠关区分开，用木栅栏起来的“边防线”。
她冷嗤一声，“在北越疆土上，防着北越的人，这算什么臣服？怕不是从上到下都写着反心吧！”
罗绮也笑，“若非从王爷口中得了准话，我还当这是国边境线呢。”
越过那长长的栅栏，沈叙白已经脱离了对于，秦落月也收起脸上的冷笑，只作游玩的模样。
她的车驾是按照王妃的规制来的，但毕竟在边关，车马都略朴素了些。
再加上阿塔族民并未见过王妃，还以为这是谁家富贵滔天的贵主出来游玩来了。
当秦落月和罗绮从车上下来时，那些人更是瞪大了眼——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二人的身份，可她们身上的衣裳布料织锦繁复，花纹精美，不用问也知道非富即贵。
这样的料子，他们也只在王的身上见到过。
秦落月将他们的震惊收入眼底，余光也扫到了牧区饿晕过去的人，有年迈或年幼之人，亦有年轻之人。
来之前她们想到阿塔族日子难过，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走到一处木桩子旁，秦落月在一位目光涣散的老者面前停下，让人从锦盒里拿出两瓶葡萄糖，弹开玻璃瓶，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下。
老者恍惚间只看到了一张绝美容颜，面容清冷宛若神祇，素手微抬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口中一股甜味弥散，仿佛堵住了从前所有的苦难。
他试图睁开眼去探寻神女的容颜，却只看见了高贵典雅的背影飘然远去，仿佛闪烁着金光的神女临世。
偌大牧区躺着的饿晕过去的人几乎都看到了这样的身影。
上面的人在争夺王位，哪里有功夫管他们，现在还在救他们的，大概是神女吧！更何况，两位神女离开后，还有人往他们的手里塞了干粮，除了神女，还有谁有干粮呢？
在牧区走了一遭，锦盒里已经空空如也，幸好秦落月有先见之明，让人在车驾上放了个柜子，方便她们从药柜里面取东西。
做完这一切，罗绮回到车上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落落，道理我都懂，但是为什么一定要优雅呢？直接把葡萄糖灌进去，效果不是一样的吗？”罗绮一边捶自己的背，一边好奇。
“怎么会一样呢？”秦落月莞尔一笑，“在他们眼里，你我就是菩萨下凡，菩萨自然要有菩萨的气场，把架势做足了，才能让他们相信你我。”
原本今日该去阿塔族聚集的地方逛一逛的，但出发前看到那两套华美锦服，她便改了主意。
这两套衣裳都是按照阿塔族的传统，以金线勾勒流云花纹，迤然如神女。
既如此，那就将神女演下去。
阿塔族之所以乱，便是因为没有粮食，但她们送上了粮食，可不就是神女吗？
听完她的解释，罗绮赞同却又疑惑，“咱们就这样一直送粮食吗？”
“非也。”秦落月神秘一笑，“等神女之名传遍阿塔族，我们就该收网了。”
她都说不是来做圣人的了，怎么可能只当散财童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