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从牢里出来时,已至晌午,秦落月睡一觉醒发现他没了人影,正在城主府里到处找。
瞧见他从地牢的方向走过来,她不禁皱起眉头,上前替他将大氅拢了拢,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你不是要装病吗,怎么还往城主府大牢跑?”
城主府里并非都是他的人,万一露馅,肯定要被传到京城去。
十一月的边塞之地滴水成冰,秦落月说话时都能看见自己口中呵出来的热气,模糊了沈叙白的眉眼却仍旧让人感受到他的喜悦。
沈叙白牵住她的手,“你在关心我?”
用力挣脱没挣开,秦落月只好随他去,闷声道:“我只是担心被你连累。”
“语气生硬,说的是假话。”沈叙白抬手点了点她的眉心,一阵冰凉触感冻得秦落月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是你要装病我才来找你的,若是装病的事情被人捅出去,我岂不是也要受牵连?你还是快回去吧,我去找师姐给你拿药。”
秦落月奋力挣开他的手,这一回倒是轻松挣脱,转身将沈叙白往主院推,自己站在门前,没有进去。
沈叙白原本还要再说,可是瞧见她固执的眉眼,便压下心里的话,只扬起唇角,冲她微微一笑,“落落早些回来,我在这等你。”
这话说的像极了等候丈夫远行的妇人。
对上他令人沉溺的眉眼,秦落月没由来打了个激灵,转身拔腿就跑。
一定是自己脑子抽了才会觉得沈叙白像个妇人,被他知道自己这么想,说不定会把自己勒死。
她跑去找罗绮,还没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阿绮,喊得那叫一个缠/绵悱恻,深情动人。
“……姜济寒!你做什么又打我师姐的主意?”
秦落月推开门,伶俐杏眼瞪过去,倒是有些震慑之意。
只可惜姜济寒脸皮比冰冻还厚,反问回去:“什么叫又?我对阿绮虽一见钟情,却克己复礼,始终没有越过雷池半步,这一点阿绮可以作证。”
说吧,他转过头看向罗绮,“阿绮,你说是吧?”
方才那一声又一声阿绮,便是这样喊出来的。
罗绮无比后悔松口让姜济寒改称呼,姜济寒再这样喊下去,她就该讨厌自己的名字了。
“姜大夫,我与师妹有事要商量,你先回去吧。”她按下怒火,隐忍不发,耐着性子敷衍姜济寒。
瞧着那张冰冷却姣好的脸上的神情,姜济寒的心再次沦陷。
阿绮就连敷衍他都这么动人。
秦落月靠在门边,嫌弃地看着一步三回头的姜济寒,随即砰地关上门,把他的视线隔绝在门外。
“这人是怎么缠上你的?等我回去一定要同王爷好好说说,让他把姜济寒调走!”
可是说完,秦落月又想起还没来瓶渠关时,他就曾听到姜济寒对沈叙白表露心意,似乎从那时候起,姜济寒就缠上师姐了。
沈叙白那条路走不通,她只能另想他法。
罗绮倒是没有她这么激动,低头摆弄药品,道:“他虽然烦人,不过医术不错,你我于西医有经验,但在这里却派不上用场,倒是他的中医更适合本土的百姓。”
说话间,罗绮的脸上露出茫然,她转头看向秦落月,胡乱生长却有格外顺眼的眉毛蹙在一起。
“落落,我有点想拜他为师了。”
古代中医不同于现代,大多有门派传承,更别说姜济寒这样背景特殊的人。
“他恐怕不会同意吧?”秦落月想都没想,便猜到了结局。
姜济寒如此执着师姐,怎么可能同意让她拜自己为师?
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师生恋都是最为人诟病的。
“我只是想想,就算我想拜师,他也未必愿意教我。”罗绮遗憾地低下头。
原本秦落月来找罗绮是真的有事要说,可眼下瞧见她面露遗憾,不由想到这些日子的紧张,于是走过去帮她一起理药,笑道:“一会儿我们去牧区跑马吧,空朗送了两匹好马过来,说是为了感谢我们救助边境牧区的流民。”
那些流民如今得到妥善安置,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秦落月从前学过骑马,纵马疾驰自然不在话下,罗绮没有学过,只能笑笑拒绝。
“别呀!你我相依为命,若是连你都不陪我去骑马,还有谁愿意陪我?”秦落月难得露出如此娇憨的一面,她上前晃着罗绮的手臂,面露祈求。
“可我不会……”
“我教你!”
主院里,还在等待秦落月回来的沈叙白险些化身望妻石,时不时就往门外看两眼。
夜一守在一旁,见状不由别开脸。
自家王爷这模样实在没眼看。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沈叙白忽然开口。
夜一立刻心领神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恐怕要好一阵治疗。最近属下一直在罗姑娘那边拿药,今日也该去了。”
说吧,他又看向门外试探道:“王爷虽有伤在身,但大夫说要多走动,不能久卧床,不如王爷也出去走走吧?”
“嗯,那就听你一回。”
沈叙白放下茶盏,裹紧大氅,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倒真有几分病弱君子的模样。
可等他主仆二人到了罗绮的院子才被告知,那姐妹俩竟然去赛上跑马了。
“可阿绮不会骑马啊!”姜济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叙白转头望去,正对上他着急的目光,心念一动,提醒道:“塞上容易结冰,天寒路滑,现在跑马不是最佳选择。”
他越这么说,姜济寒就越发焦躁,咬牙转身,“不行,我得去把阿绮带回来!”
夜一趁机道:“王妃也在塞上,姜大夫的性子或许会与王妃起冲突,王爷不妨过去瞧一瞧。”
有如此机灵的侍卫,沈叙白无比舒心,当即便驾着马车奔向塞外——他毕竟还告着病,这时候骑马未免落人口舌。
等三人赶到边境牧区,老远便瞧见秦落月纵马的身影,一袭雪白骑装飒爽清丽,如白鹭翱翔,化作塞上最动人的风景。
沈叙白停下马车,屏住呼吸没有靠近。
这时,身后传来姜济寒咬牙切齿的声音:“她还抱着阿绮!师兄,你这王妃是要把女人的心也勾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