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跑出御书房,瞧见不远处走来的身形挺拔的叙王殿下,顿时堆上满脸笑容,上前奉承道:“叙王殿下辛苦,陛下让奴请您一同用膳呢。”
沈叙白扫也没扫他一眼,步伐匆匆上前,“在外面候着。”
听这语气,小太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偷偷瞥了一眼叙王殿下的脸色,察觉他的神情比往常更加凝肃,站在御书房外动也不敢动。
门外的话音传到御书房里,落入嘉明帝耳中,令他脸上的和悦之色消失无踪。
见沈叙白近来,他丢下手上的信封,冷下脸,“你这脾气倒是不如你这封信来的软和。”
“儿臣参见父皇。”沈叙白顿下脚步,躬身行礼。
打量着眼前如松如竹,气质凛冽的儿子,一口气梗在嘉明帝的心头。
“你要么不来见朕,一来见朕都是大事。”嘉明帝的手拍在信封上,“这封信是你自己写的?”
“回父皇,由儿臣动笔,落落润色。”
他倒是一点也不瞒着,生怕皇帝不知内情。
“朕就说,你素来脾气硬如牛,怎么突然想着写这样一封诉苦的信来了。”
话虽这么说,可嘉明帝半点也不恼,反而笑盈盈的继续打量他,语气中甚至带上了打趣,“从前你还想着法儿的要退婚和离,如今也服软了吧?”
提起这事,沈叙白心上一紧。
算算时间,再过不久便是年关,他与落落二月初成婚,一年之期就快到了……
他正了正神色,看向嘉明帝,语气严肃,“父皇,儿臣已经安排下去迎接阿塔部族王姬的事务,瓶渠关叛乱也已平定。”
“平定瓶渠关之乱,你有功。”嘉明帝摩梭着信封,扫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唇角扬起抹弧度,“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若非有事相求,断不会提起这些功劳。
况且,瓶渠关的事,沈叙白做的极合嘉明帝的心意。
除了开通互市之功,他不但没有插手瓶渠关的内务,就连留下来治理瓶渠关的校尉也是兵部选拔上去的人,摆明了是不准备插手边关。
沈叙白从前就与阿塔世子相交甚笃,这么做有避嫌之意,但也算公正。
心里越这般想,嘉明帝看向自己儿子的目光就越发和善。
“儿臣想求父皇一个承诺。”沈叙白说罢,顿了顿,不顾及嘉明帝瞬息变换的目光,继续说,“若有朝一日,落落求到父皇面前要和离,恳请父皇莫要怪罪她。”
他这话刚出口便把嘉明帝的好心情冲散,等听到后面竟是为了和离之事,嘉明帝不由惊讶。
“你们如今如胶似漆,怎么还想着和离?”他简直是气笑了,“你们一个个是把朕的圣旨当耳旁风了?你当朕给你挑选这一门婚事是为了做戏不成?”
若说从前提起和离还带着说笑的成分,如今看见儿子脸上的严肃,嘉明帝更多的是震怒。
他膝下一共三子,本就子嗣单薄,因此每一个儿子的婚事他都慎之又慎,当初秦国公求道御前,虽然是挟恩图报,可若嘉明帝没有这心思,秦家也未必能成事。
王是将帅之才,他不可能为了一个国公委屈自己儿子。
这两年南方的动作不小,练兵招兵,虽都在朝廷允许之内,但一个镇南王手中有这么多的兵,任谁当皇帝心里都不会安稳。
三年前朝廷要组成靖安军之事,嘉明帝亦有所了解,虽然阴差阳错未能成事,但也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想要压制住镇南王,最好的办法便是扶持一个人与他抗衡。
他有南方军,为何不能有北方军?
也是恰在这个关头,秦家求上来,拨动了嘉明帝的心。
秦家手里有半块兵符,可调动北越三十万大军。嘉明帝便趁着成婚之际,将他手里的兵符取了回来。
这块兵符最终还是要落到叙王手里的。
因此,无论沈叙白想与不想,他都不能和离!夺了秦家的兵符,再弃了秦家的女儿,他这是生怕秦家不造反啊!
不为了他这个圣上的面子,而是为了秦松朗手中的兵!
“和离之事,谁都不用想。”嘉明帝睨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满脸恨铁不成钢,“朕没想让你们成为一对怨偶,可你们成婚也快一年了,孩子孩子没有,感情感情没有,你们还剩下什么?”
他笑了笑又道,“这话也是朕说的不对了,他都敢为了你,向辉阳郡主要兵符,私自带兵前往北地,又怎么可能要与你和离?”
“父皇有所不知,落落她心中……”
“哄不好她是你无能!”嘉明帝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将手背在身后,“你调兵遣将,如有神助,让一个深爱你的女子留在你身边就做不到了?我与你母妃鹣鲽情深,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榆木脑袋?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当爹的教你怎么去哄夫人?”
瞧他也是气急了,连朕都不用,满口我啊我的。
沈叙白没想到会在这处碰壁,见嘉明帝的确有两三分怒火,只好闭紧嘴巴,趁他叹气之际调转话头。
“父皇息怒,是儿臣思虑不周。”敷衍地安抚完父皇,沈叙白说起了卖药的事,将自己掌握的消息全透露给皇帝,果然在他脸上看见了变化之色。
“叛国、卖药、南北私联,宋忠明这个骠骑将军当真出乎朕的意料!”嘉明帝冷笑,“此人已押送至刑部了吧?”
“正是,眼下正在刑部大牢关着。”沈叙白回话。
“他这颗棋子算是废了。”皇帝眯起眼睛,半点没有丧气的意思。
沈叙白对上嘉明帝的目光,顿时会意,“就算是一颗废棋,只要他还能说话,就会威胁执棋之人。刑部大牢并非密不透风,儿臣愿前往调查此事。”
嘉明帝瞪了他一眼,“你休了婚假后就去了蓟州城,转头又去了瓶渠关,拢共和你那王妃才呆上几日?此事不用你管,你回去禁足吧。”
说罢不等沈叙白反驳,便让人带着禁足圣旨,连同沈叙白一同送回了叙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