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下的安平侯府仍旧碧瓦朱甍,但在平静的表象下,却暗流涌动,波云诡谲。
正堂内。
“这宁戚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居然敢一夜不归,真真是丢尽了安平侯府的脸。”
纪韵如身着紫绡翠纹裙,雍容华贵的脸上满是怒气,说罢瞥见一旁低头诺诺的沛月与浮玉,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随手抄起茶盏就朝她们身上掷去。
“两个没用的死丫头,连主子都看不好,本夫人今日就把你们打发出府,卖到青楼里去!”
滚烫的茶水溅到二人的皮肤上瞬间红了一大片,她俩顿时面色惨白,忍痛噗通一声跪下:
“夫人恕罪,奴婢知错了。”
“母亲,都是璇儿不好,若不是璇儿执意要长姐陪着去进香,长姐也不会现在还未归家了。”
宁璇娇弱出声,暗暗垂泪,纯真无害的脸上尽是自责愧疚。
纪韵如一看女儿伤心连忙好声哄道:
“不干你的事,都是宁戚她任意妄为,待她回来我必定严惩。”
宁璇目的得逞,拿出帕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掩盖下唇角的一抹笑意。
这个时间,想必宁戚还在与沈舒白于床榻上缱绻吧,而沈舒白很快就会带着衣衫不整的宁戚回来提亲,到那时,好戏就要上演了。
“大小姐她向来进退有礼,不是不守规矩之人,大夫人养了大小姐十几年,难道还不了解大小姐吗。”
细弱的声音传来,纪韵如转头望去,竟是跪在地上的沛月。
只见她身体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瑟瑟发抖,但脊背挺直,目光坚定。她相信大小姐不会做有违礼法之事。
纪韵如闻言顿时火冒三丈,一个小小丫鬟,也配跟她叫板?
“来人,把沛月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她怒声道。
“谁又惹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清冽的女声从堂外传来,带了不易被发觉的虚弱。
宁戚缓步走进正堂,看见跪在地上的沛月和浮玉面色惨白,身上被茶水浇湿,颇为狼狈,当即目光一冷:
“女儿的丫鬟女儿自己会调教,不劳母亲费心。“说完,宁戚搀扶起二人。
宁璇见面前的宁戚安然归来,且衣衫整洁,沈舒白也不见踪影。她面色微白,心中惊疑不定。
虽不知计划出了什么纰漏,但是面前这出戏还要唱下去。
”姐姐,你总算回来了,我和母亲都很担心你,即便去见别人,也应当和妹妹说一声啊。“宁璇上前握住宁戚的手,泪眼朦胧道。
宁戚抽出手,表情淡淡:“不必担心,我在寺庙内遇到一位高僧,与他谈论佛法一时忘了时间才误了回家时辰。”
“高僧?姐姐你可莫要扯谎了,寺庙里有人看到你跟一年轻男子在庙堂后偏殿鬼鬼祟祟,怕不是在做一些私相授受之事吧。”
尖利的声音传来,宁鸢鄙夷道:“而且三姐身边的茗心看到沈舒白沈公子也在寺庙,你会见的情郎难道就是沈公子?”
宁戚走到宁鸢面前,声音森冷:“你如此言之凿凿,可是亲眼所见?”
宁鸢眼中的狠毒一下子蔓延出来:“我被禁足,如何出去?”
“那么你便是无凭无据冤枉长姐,根据家法要罚鞭刑十二,对吧母亲。”
宁戚扯出一个不带丝毫温度的笑。
宁鸢无言以对,面对纪韵如瞪过来的眼神,只好愤愤住嘴。
见气氛僵硬下来,宁璇缓缓开口道:
“不过长姐,我今日确实看到沈公子也在宝刹寺内,还特地问我长姐的去处,可是长姐约好了同他见面?”
宁戚蹙眉,这宁璇今日是非要将她与沈舒白扯上点关系了。
一旦与他牵扯上,加之宁璇在大夫人面前明里暗里暧昧几句,依着大夫人现在急着想甩开她这个烫手山芋的心思,这门亲事怕是板上钉钉了。
正当她斟酌如何回答的滴水不漏之时,一道清润的声音传来,如同潺潺流水让人心旷神怡:
“宁小姐与本王一起同高僧论佛法,并未见沈公子。”
众人皆转头望去。
只见一身玄衣的施观澜身姿如竹,端坐于紫檀木轮椅之上,面容温润如玉而又云淡风轻,给人以华贵出尘之感。
淡淡的雪松气息迎来,宁戚不知为何心中一松。
然而堂内其他人可不似宁戚这么淡然,个个瞠目结舌震惊不已,谁能想到雍容华贵的晋安王居然会亲自到安平侯府中来。
这位爷可是一等一的尊贵,不问世事,极少与他们这些侯爵打交道。
“这·······晋安王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望王爷切莫怪罪。”纪韵如连忙慌张请安,一边检查自己身上服饰有没有不合礼之处,生怕开罪了这位王爷。
其他人也赶忙行礼,堂内顿时乌泱泱跪了一片。
垂头低眸的宁鸢压抑不住内心的欣喜,偷偷抬眼看施观澜,只见他依旧端坐在轮椅上,却难掩他满身清贵之气。
不愧是她中意的男子。
若她能嫁与晋安王,那此生便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施观澜断腿又如何,权势在手,无人再敢轻视欺辱于她。就算是大夫人,也得乖乖听自己的话俯首称臣。
想到此,她不禁内心激动澎湃起来,似乎看到了自己当上晋安王妃后的奢靡日子。
现在就是与晋安王接触最好的机会。
她暗暗下定决心,抬头准备与晋安王讲话,却瞥见一旁的宁戚笔直站立,丝毫没有行礼的意思。
“长姐,见到晋安王怎得不行礼。”宁鸢面色焦急,仿佛是为了长姐的不懂事而紧张,转而又把目光投向晋安王,唇瓣微咬,似是鼓起勇气一般:
“还请晋安王莫要见怪,长姐她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不是有意要冒犯晋安王的。”
好一个关心长姐进退有礼的庶妹。
宁戚略略挑眉,凤目带了一丝轻笑,想拿她做筏子得到施观澜的注意吗?
施观澜果然看向宁鸢,清风朗月般的面孔让宁鸢不禁脸红心跳,低下头去,只见施观澜缓缓启唇:
“无妨,本王的妻子不必如此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