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我成亲

眼下情况容不得宁戚多想,脚步声近在咫尺,她提起最后一丝气力踉踉跄跄地朝玄色马车奔去。

所幸她与马车距离并不长,在耗尽她最后一点力量之时,宁戚被脚下石头绊倒,猛跌一跤滚落进马车内,额头狠狠撞上车壁。

似曾相识的雪松气息传来,让宁戚原本混沌的大脑透进一丝清明。她忍住浑身剧痛,挣扎着半起身靠在车壁上,马车内竟是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宁小姐还真是多灾多难。”

清润的声音从宁戚正前方的黑暗中传来,夹杂了一缕沙哑,在黑夜里显得神秘又缱绻。

“谁?”

宁戚开口,声音绵软无力,如同毫无攻击性的小猫。

黑暗里那人轻笑了一声:

“算上这次,宁小姐共欠本王三条人情。”

宁戚瞬间便知晓面前这人身份,心中不禁错愕。

怎的如此倒霉,又碰上这个大魔头了。

还来不及等她思考,马车外传来沈舒白的吵嚷声:

“宁戚你这贱人,给我滚出来!”

宁戚闻言眉头紧蹙,她没想到沈舒白竟会追至此地,也不知施观澜会不会把自己丢出去。若真如此,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解决掉沈舒白只有三分胜算。

不过,她倒有八分把握解决自己。

想到此,宁戚眼神冰冷刺骨。想利用她,那她就让他们带走一具尸体。

正当她凝眉深思时,马车外却忽然没了声响,宁戚心中疑惑,悄悄掀开车窗帷幔的一角查看情况。

月色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将周围的庙宇树丛笼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月光下,沈舒白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而他的脖颈之上,正横着两把泛着寒意的剑刃,已经将他的脖颈划出两道细细的血线,再逼近些许,怕是沈舒白直接就血溅当场了。

“要杀了吗。”

黑暗中,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犹如地狱里的彼岸花,散发出致命的引诱。指尖轻轻敲击扶手的声音在这黑夜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脆。

宁戚听到敲击声的瞬间寒毛直竖。

虽然她也十分想让沈舒白去死,但她不知道如果真的让施观澜这样做,自己会不会欠他更多,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

更何况他是沈校尉独子,若真死于非命,沈校尉必定追查到底,自己也难免会被牵扯其中。

“不必,还望晋安王手下留情。”

“嗯。”

施观澜闻言,似是有些失望。

马车外,两名长相一模一样的侍女同时收剑入鞘,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吓尿了裤子的沈舒白,转头朝马车内走去。

而沈舒白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再找宁戚,转身拖着伤脚仓皇奔逃而去。

那两名侍女进入马车后朝施观澜行了个礼,便如同木头桩子一般静候在两侧,眼观鼻鼻观心。

“今日多谢晋安王相救。”宁戚虚弱地道谢,体内如同千万只蚂蚁在钻啃心脏,空虚又无助。

登时,不受控制的吟哦声溢出唇间,在寂静的马车内显得格外妩媚。

宁戚立刻咬住嘴唇,强烈的羞耻感弥漫上心头,为了忍住即将出口的声音,她生生将唇瓣咬出血。

但是这还不够。

体内的难受一阵强过一阵,她掏出银簪,狠狠朝着自己的手臂扎去。

疼痛缓解了片刻的热意,让她的神智清明了些许,血渍早已浸湿了衣衫。宁戚拔出银簪,高高扬起,准备再次扎进去,依靠不断的疼痛来撑过这药效。

然而她的银簪没能落下,在半空中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了下来。

“宁小姐想将自己捅成筛子吗。”

宁戚望着阻拦住自己的那只手,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布满了震惊之色。

只见施观澜原本如白玉般的手此刻布满了皮开肉绽的伤口。

血滴如同断了线的玉珠不断滚落而下,将整只手浸染成血色,伤口皮肉翻开,狰狞可怖,似是让人用藤条不断抽打造成的。而衣袖里面隐约可见伤痕累累,所露出伤的只是冰山一角。

这般的伤势,换了一般人早已疼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你这伤……”宁戚涩涩开口,她实在想不到到底是何人居然敢对声名显赫的晋安王动手。

“宁小姐倒是还有闲心顾别人。”

施观澜轻笑,修长白皙的手指端起茶杯饮了口,似乎手臂上的累累伤痕于他而言不痛不痒一般。

宁戚面上一红,紧接着脑袋里迅速闪过什么东西,她不由得攥紧衣袖,呼吸急促起来。

如果她没料错,现在是个好机会。

眼下宁璇与沈舒白狼狈为奸,处处盯着算计她,安平侯府早已布满宁璇的眼线,自己防不胜防,待在府里只能任人宰割。

如今前世魔头施观澜就在她面前,或许他能助自己逃出生天,大仇得报。

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气,压住身体的不适,平静道:

“想必晋安王受制于人,被人掣肘的滋味也不好受。”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死一般的静默。

施观澜依旧清风拂面般的笑脸不改,只是他身旁两个侍女面色冰冷,隐隐有拔剑之势。

“此话怎讲?”

“晋安王忍辱负重,却换得他人步步紧逼,眼下困境难破,唯一之法,只在宁戚身上。”

宁戚强撑着站起来,直视暗处的施观澜,绯色的衣裙染满了斑斑血迹和泥土脏污,却仍旧难掩她眼中风华。

“何法?”

施观澜似乎起了兴趣,推动轮椅缓缓行至宁戚面前,芝兰玉树般的一张脸在月华下半明半暗,似乎深不可测。

“与我成亲。”

宁戚深吸一口气,经过今日这事,她才明白宁璇心中城府之深绝不是现在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身份可以抵抗。为今之计,便是想法离开安平侯府,再做复仇谋算。

而晋安王便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棋子。

如果她没猜错,施观澜假借断腿隐藏自己,以及如今受这么重的伤,皆是因为已被上面那人盯上。

而她,则能够解决他面前困境,两人互为利用,才是唯一万全之策。

尽管施观澜的城府比宁璇要深上千百倍,但宁戚别无选择。

“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