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戚一夜未眠,晨起后便呆愣地坐在椅子上。
她发现宁璇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看不懂的东西,像是被一团烟雾缭绕,让她心生警惕。
宁戚原本以为宁璇上一世杀了自己,以及处处设局谋害只是看不惯自己,或者如同宁鸢一样嫉妒。
但如今看来,并非那么简单。
宁戚几乎可以肯定,上一世自己从被诬陷杀人,再到被毁容被沈舒白上门提亲,皆是由宁璇一手谋划。
其心计之深沉,令人胆寒。
“哟,你这昨夜是去做贼去了?”清朗的声音带着一丝调笑传入宁戚的耳中。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紫色直裰朝服,腰间扎着银丝绞带,黑发束起以嵌宝紫金冠固定着,长相俊朗的男子意气风发地走进。
大剌剌往她对面一坐,自顾自拿起茶杯饮了一大口。
宁戚没好气:“你才做贼去了,一回来净说些混话。”
宁思齐不甚在意,目光落在宁戚脸庞的疤痕上,眉头狠狠一皱:
“你这伤怎得还没好,我跟爹只是去了一趟萧城,家中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不晓得保护好自己。”
宁戚纤长的手指抚上脸庞,语气轻描淡写:
“时运不济罢了。”
“我在萧城识得一神医,现下已派人去请了,过几日他便过来,说不定能医好你这疤痕。”
宁思齐抬手倒了杯茶,语气不善:“你一个女儿家,未免也太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了。”
宁戚看着面前虽嘴硬但处处替她着想的哥哥,深觉感动,又想起上一世这般意气风发的男子无声无息地死在菜市口,心脏便不由得绞痛。
“女儿家又怎的,小时候打架你还不是打不过我。”宁戚笑了笑,岔开话题。
“你,”宁思齐面上红了一红,嘴硬道:“那是我让着你,好男不跟女斗懂吗。”
宁戚噗嗤笑出声,也不跟他争辩。
宁思齐眨了眨眼,故弄玄虚道:“你可知道我这次从萧城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什么?”宁戚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故作神秘的男子。
他向来不着调,小时候只会偷偷摸摸在盒子里偷藏虫子蛇之类,假装礼物送给她,不过当她淡定地把虫子和蛇抓起来塞进他衣服里面以后,他就再也没敢这样干过。
只见宁思齐从下人手上拿过一个长盒,包装颇为精美,放在宁戚面前:“拆开看看。”
宁戚手脚利索地拆开,一把精美充满力量感的长弓映入眼帘。
黑檀木的弓身好似一轮弯月,上面零星地镶嵌着几枚宝石,银色的弓弦泛出迫人的寒光,整把弓充满古朴又庄严的质感。
竟然是弓?宁戚挑了挑眉,没想到她这向来不靠谱的哥哥会送这物。
“你不是自小就喜欢兵法谋略,行兵打仗之事吗,还说长大以后要当女将军,这把弓便是送给未来女将军的。”
宁思齐笑起来,灿若瑰阳,宁戚看得一愣。
她自小就对行兵打仗,布阵谋略之事深感兴趣,立下豪言要成为女将军替安平侯府争光,但是上一世因为嫁与沈舒白,放弃了自己的将军梦。
一心一意在他背后出谋划策,甚至女扮男装替他去军营领兵训练,才让他一步步爬上将军之位。
这一世,她必要弥补上辈子的遗憾,成为威名远扬的女将军!
“高兴傻了你?”宁思齐刮了刮宁戚的鼻尖,眼中满是宠溺。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宁戚回过神,眼眶微红:
“多谢哥哥。”
宁思齐愣了愣,他这小妹极少喊他哥哥,都是直呼大名,两人平时玩得好,倒不像兄妹,而像挚友。
他不自然地咳了咳,转移话题道:
“近来邺都流言满天飞,说是晋安王要娶你,你怎得和他扯上联系,白白弄坏了自己的名声。”
“不是流言,晋安王来提过亲了。”宁戚淡淡饮了一口茶。
宁思齐闻言当即皱眉,刚欲开口说话,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不行,这门亲事我不同意。”浑厚的声音从堂外传来,紧接着走进来一高大人影,竟然是安平侯爷。
他浓眉紧皱,语气不善:“我刚从大夫人那里听闻了这件事,不行,我不同意。”
“为何?”宁戚惊讶。
“晋安王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侯爵惹得起的,此人城府极深,善于隐藏,你嫁过去只怕不会安稳度日。”
安平侯沉声道,他虽有三女,最疼的还是这个大女儿,怎能眼见她独自步入深渊。
“是啊妹妹,晋安王虽是出了名的温润公子,但总感觉不好捉摸,咱们还是不要跟他太过接触的好。”
宁思齐也严肃道,他心中所虑与安平侯一模一样。
“爹爹,哥哥,晋安王救我一命,我此生非施观澜不嫁。”
宁戚放下茶杯,郑重道,眼中的光芒灿若星辰。
“你是要气死我吗?现在邺都人人耻笑,说晋安王残疾,取了个晋安王妃是个毁容丑女,残废配丑女,实在是天生一对。”
宁谦气得胡子都抖了抖,继续道:“你虽毁容,却也不至于嫁个残废。就算没人要你,这诺大的安平侯府,总还是养得起你一个女儿家的,你又何苦嫁去。”
宁戚闻言心中甚是温暖,但面上仍旧一副坚定模样:
“爹爹不必多说,女儿心意已决,还望爹爹成全。以后不管多苦多难,女儿都会陪着王爷一同走下去。”
并不是她想嫁,而是留在安平侯府的宁戚无力对抗五年后让安平侯府满门抄斩的那场浩劫。
况且府里还有个宁璇对她虎视眈眈,让她束手束脚,留在安平侯府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但是爹爹和哥哥并不能理解她的苦衷,她也无法将重生之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相信。所以现在自己只好充当一个不孝之女,但只要能保家人平安,宁戚受些委屈也无妨。
门外,正欲进去的施观澜听到这番话,轮椅一停。
他温润的脸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凝滞,微微攥紧了手指。
而后他朝身后侍女递了个眼色,侍女推着他转身离开,悄无声息,像从未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