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歌到场后，先是吩咐大虫，将侯毅放回醍醐街。
然后带着众人，先去了县衙。
这样做，可以让侯毅，将五龙山匪入城的消息，带给醍醐街那些，准备作壁上观的江湖帮派。
并且留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们仔细思考，权衡。
鹿县诸多士族，如何站队，宋歌可能还需要用上一些手段。
至于这些江湖帮派，在五龙山匪众的眼中，狗屁不是。
该讲的道义讲了。
接下来就是这些帮派，自己掂量着办事儿。
一群人在宋歌与薛文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去往县衙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诸多士族的耳中。
一众士族听闻山匪入城，心中纷纷打起鼓来。
不少胆子比较小的士族，立马命人，准备国策参与金的后续银两。
六万两，对于一个士族门阀而言。
说多，的确很多，但也不至于拿不出。
说少，一定不少，绝对是会让士族家主们，下定极大的决心，才能割肉拿出的数额。
这个数额是宋歌在山上，与薛文二人谋划大业的时候，就算计过的。
按照当下大巽军旅之中，一名精兵的投入花费来算。
一名士兵，从头到脚武装起来，包含吃喝拉撒，军饷，阵亡抚恤金等一系列，至少得花费一千两纹银。
一个伫立县城，根深十几年，甚至数十年的士族门阀。
在吃喝不愁，营生不受影响的前提下，府宅当中养着一二百，装备精良的家兵，倒也不是难事。
像鹿县梁家这种门阀，就连百姓都知道，其府内至少有着三百名往上的家兵。
只不过这些年，被宋歌他们杀得只剩下几十人罢了。
县衙后宅。
兄弟们被安排在后院大树下自由活动，薛文则是跟着宋歌进入后宅内室之中。
与此同时，宋歌还命人喊来了老韩跟李华。
齐悲虎的话，暂时留在了柳初一的身边。
宋歌向薛文介绍完老韩跟李华之后，本想同样将薛文介绍给老韩二人时。
行事一向稳重内敛的李华，却是主动朝着薛文开口，双手作揖，恭敬行礼道：“见过薛先生。”
知晓薛文来历的宋歌，对此倒是不足为奇。
反而是薛文本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将李华搀扶起身之后问道：“我还真不记得，咱们什么时候打过交道？”
“丙仁十五年，我去往京畿赶考，路过祁州的时候，蒙受过先生恩惠。”
李华恭敬地解释道。
薛文比面前的宋歌等人，要年长三四岁，与李华相仿。
早年间的经历，也是相当复杂。
哪怕李华这样说完，薛文依旧没能想起来，在祁州的什么地方，帮助过李华。
薛文在他三十五年的人生当中，帮助过太多太多人。
说句不过分的，只有像李华这种人记得薛文的，不下上千之数。
薛文实在记不得，这么多他曾在无意间，帮助过的这些人。
有着这样一个善因，几人沟通起来，格外顺畅。
这位二当家来到县衙之后，宋歌主动将人事安排等，一系列需要费心神的事情，扔给薛文。
薛文当仁不让，冲着老韩李华说道：“接下来，外面等候着的兄弟当中，我会安排半数，于县衙之内任职。这个方面，没有问题吧？”
面对薛文的命令，老韩没有作声。
李华看了眼宋歌。
宋歌微微一笑道：“你信不信，若我没有薛文当后盾，压根都不会想着来买官？”
这句言语，老韩跟李华，都听明白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韩，突然脸上堆笑，冲着薛文一抱拳道：“任凭差遣！”
这抹谄媚，与面对宋歌时的，一出无两。
反观李华，则是毕恭毕敬地抱拳领命的同时，追问了一句：“薛先生，外面那些……兄弟，需不需要花费两天时间，稍微给他们讲一下衙门里的规矩？”
宋歌看着静静地眼前的三人，没有做声。
薛文心领神会：“不用，他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李华闻言，继而转身下去安排相关事宜。
宋歌想了想，也跟着走到门口，冲着一众待命的兄弟喊道：“大虫，你自己在兄弟里选一半出来。”
“知道了！”大虫问都没问一句，直接开始选人。
“干嘛呀把头？”马六站在远处，扯着嗓子问道。
“当官！”宋歌没好气道。
“把头，这么好的差事给我吧？”马六伸长了脖子，朝着宋歌方向，开着玩笑问道。
宋歌没有作声，只是面带幸灾乐祸的笑意，看着马六。
薛文不知何时，一脸平静地站在了宋歌的身旁。
上一秒还踮着脚，跟宋歌开着玩笑的马六，立马缩了缩脖子，一声不吭。
宋歌见到预料之中的情形出现，还是忍不住偷乐。
……
醍醐街。
鼻青脸肿得不像个人的侯毅，强撑着一口气，晃晃悠悠跑回赌坊的时候。
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唤来郎中，给自己疗伤。
而是立马召集醍醐街所有帮派老大。
聚众商谈，五龙山匪入主鹿县，这件事大伙儿应该怎么应对。
“小猴子，你跟宋把头他们已经撕破脸了？”
在侯毅赌坊深处，放在半开放茶房当中，一名发量稀少，发色灰白的老叟，沙哑地冲着侯毅问道。
侯毅没有着急回答，双眼肿成一条缝的他，将面前的六位帮派管理人，扫视一圈后。
冲着众人反问道：“你们觉得，大家合力跟五龙山拼了，有多少把握？”
“拼了？”
“猴子，你疯了？”
其中两名帮派管事，惊讶道。
“咱们七家帮派联手，再加上梁六郎，拼不拼？”
侯毅咬着牙，由于嘴唇肿得有些过分，说话时，有些漏风。
“铁石帮是梁六郎养大的，结果呢？在埋龙沟死绝。”一名身穿黑色缎面大褂的男人，开口说道。
“宋把头于我有恩，猴子你要拼的话，问问他们的意见，我就不参与了。”
另一名肤色白皙得有些病态的清瘦男子，看了眼场间众人之后，兀自起身离去。
清瘦男子的离去，无人阻拦，只是当男子走到楼梯口时。
身后传来那名首先开口，发量稀少老叟的警告声：“阿蛮，你不参与没关系，但若是让我们知道，你给五龙山通风报信，就别怪我们其他六家，率先联手干你！”
花名阿蛮的清瘦男子，脚步不停，一边下着阶梯一边说道：“需要我通风报信的，还是宋把头吗？老丁，你的威胁我记住了，今晚丑时，醍醐街尾开战。”
老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代表大伙儿，出言警告对方。
竟然会遭到阿蛮如此不讲道理地宣战。
老丁反观桌边众人，这种时候，竟无一人帮腔！
极短时间的思忖之后，老丁朝着楼梯间方向大声喊道：“我不会跟你开战的！”
楼梯间并没有传来阿蛮的回应，也不知道老丁这句示弱的言辞，前者听没听见。
老丁见半晌没有反应，以为阿蛮走了。
当着众人的面叹了口气，开口骂道：“果真是他娘的蛮子！”
“丑时三刻，醍醐街尾，你的人没到，我就烧光你的铺子。”
阿蛮的声音，像个索命鬼差一般，再次从楼梯间方向传来。
“艹！”老丁忍不住怒骂道！
紧接着，老丁不作片刻停留，立马从侯毅的茶桌上起身，潦草地冲着众人丢下一句：“我不参与了！”
说完，老丁赶忙追着阿蛮，往楼梯间方向跑去，大概率是去找阿蛮认错求饶了。
众人看着老丁离去的身形，暗自叹息。
果然是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老青皮，都六十多岁了，为了活命，还能跑这么快。
老丁走后，剩下的包括侯毅在内的五个帮派话事人，一壶茶都喝得没滋味了。
其余四人才纷纷表态，说是不会站在梁六郎这边。
待得四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准备离去，侯毅突然开口说道：“梁六郎托我，往丰州士族的利益集团里，递去了消息。”
刚想离开的四人，停住身形，纷纷看向侯毅，静候下文。
“咱们五家跟梁六郎抱团干一把，都是江湖面上的，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我不说大伙儿也懂。”
侯毅面露狠色地说道。
四人虽未开口表态，但是他们站在原地，一直没移动的身形，说明了一切。
……
半个时辰之后，马六带着二十多名兄弟，呜呜泱泱地涌入侯毅的赌坊。
“猴子！”
马六朝着赌坊内吼了一嗓子。
侯毅赶忙从赌坊内里的账房内，小跑着来到马六的身前。
“马哥。”
尽管侯毅的脸上满是淤青红肿，却丝毫遮掩不住他发自心底，对马六的谄媚。
“怎么说？”
马六问话的同时，将刀头搁在侯毅的肩膀上。
“有四家，想要跟着梁六郎干一票。另外两家，老丁是被阿蛮吓跑的！”
猴子一五一十地向马六汇报着实情。
马六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刀收了回来：“二当家的说了，梁家让你送去丰州的口信，等你脸上消肿了再说。”
“诶诶！好的马哥。”侯毅连连躬身道。
“行了，画押吧！”
马六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递给了面前的侯毅。
赌坊股份转让书。
本以为会被宋歌，以白菜价收购手上股份的侯毅，看着文书上的股金金额，喜出望外！
“把头办事规矩！”侯毅感慨道。
江湖险恶，人人为了活命，绞尽脑汁。
